水扇
水扇
又过了半月,盛雪楼的生意彻底走上正轨。
白微澜忙活一阵子后,每天就懒懒散散躺在竹椅上,支着长腿摇啊摇。
酷暑难耐,每天都昏昏欲睡。要不是宴绯雪路过厅内踢他两脚,白微澜都能脸遮着大蒲扇睡一下午。
房屋前后左右的大门都开着,偶尔穿堂风路过,带起一阵荷花清香,迷迷瞪瞪中耳边还有咕咕的秧鸡声。
白微澜朦胧一睁开眼,只见五只秧鸡在厅内大摇大摆走来走去。
一定又是孩子们把它们捞起来了。
不同小时候黑不溜秋可爱,长大后红脚,蓝腹胸毛,头顶还有点杂毛。这五只下的鸟蛋倒是香,比家里的鸡蛋好吃多了。
“去去去,身在福中不知福,滚回你们的池塘去。”
宴绯雪在书房听见动静,知道他醒了,捧着账本出来了。
“天气越来越热,每天花在冰行的开支就得五两银子,这还是紧吧用着,很多食客还是吃的汗流浃背。”
“要是稳住食客,不让酷暑影响食欲,整个酒楼需要二十担冰,一天就要二十两。”
宴绯雪见白微澜拿手指逗秧鸡,自己说完,白微澜非但没理会,反而笑嘻嘻道,“瞧,它还认得我。”
宴绯雪没好气,把账本丢他怀里,“想想办法。”
“我看你最近是越来越懒,现在百姓酷暑还来吃饭,都惦记着自己票据才来的,并不是非吃不可。这吃的心不甘情不愿的,两方都不受益。百姓们还盼着你年底开钱庄,两三年内兑换他们的票据。”
白微澜擡头,“哎呀,老板娘架势越来越足了,不在酒楼里管伙计,在这儿说老板。”
宴绯雪眼尾扫他一眼,堪称夏日解暑,白微澜整个人凉飕飕的,立马端坐起身。
立即表态,“我在想呢媳妇儿,你别看我在这里睡觉,我脑子在动呢。”
宴绯雪双手抱臂静静看着他。
“真的真的,等会儿苏刈两口子就来了。”
白微澜立马起身把宴绯雪按在椅子上,帮他捶肩捏背,“辛苦了辛苦了。”
白微澜顺势扫了一眼账本,明明这个月比上月还多盈利了五百两银子。
原因还得算秦家掐住了盛雪楼的茶叶,宴绯雪灵机一动推出了冰饮的法子。
白微澜对付秦家的法子得需要一点时机,才能连根拔起。但宴绯雪可受不了这口气,秦家越是针对盛雪楼,他就要把生意越做越好。
宴绯雪在京城见过冰饮,遥山县也有,但也就仅仅只是一些冰西瓜汁这类好做的。
宴绯雪在京城吃过冰饮的种类很少,但白微澜躺金银窝里,什么新奇东西没吃过。
于是宴绯雪就要白微澜和万梨一起,搞出一套冰镇饮料。
冰木瓜、冰雪、凉水荔枝膏很受欢迎。还推出了一款风靡全城男女老少都爱吃的,砂糖冰雪小元子。
做这个需要用到糯米粉、豆子、砂糖、蜂蜜和冰块;黄豆炒脆香用石磨碾压成粉,然后和砂糖、糯米粉搅拌,揉成小团子放沸水里煮熟;再捞出来放入冰水冰镇,吃的时候加入冰水和蜂蜜、薄荷就好了。
除这个小元子外,沙糖绿豆、水晶皂儿、黄冷团子、冰雪细料馉饳儿也都卖的紧俏。
原本只是试着在推行的,后面干脆在酒楼门口支起青布伞,专门做起了冰饮。
即使不在酒楼吃饭,街上的路人看到消渴的冰饮,都忍不住来上一碗。
万梨也因为实现东家的要求,让一位厨子心服口服;但是还有一位厨子觉得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;万梨野路子出来的,哪有他祖传的厨艺好。
不过这些,宴绯雪没多过问。只要没违反规定,良好的竞争是能带动气氛的。
宴绯雪道,“这个月给伙计们每人六百文的高温津贴,万梨发了奖金分红十两。”
“这个月茶叶只能从其他小摊贩上收一点,现在茶叶行情炒的越来越高,秦家从仓库里放出的茶叶价格都翻倍了。”
“很多茶肆铺子都开始用隔夜茶水包,但我们一斤茶包最多只冲三钵缸水。”
现在基本上是一斤茶叶抵的上十斤到二十斤米的价格。
他们茶叶还是买的中号的毛尖,一斤就得一百文,一天仅供销茶水就得十两。
酒楼里的三个茶缸还好,酒楼门口摆的茶缸,没等冷却,又见底了。毕竟免费供茶,茶水还比路口铺子好,门口基本人流络绎不绝。
“ 你听没听。”
白微澜抓了抓耳朵,忙道,“在听呢在听呢。”
“我刚刚说到哪里了?”
白微澜一顿,立马无辜望着宴绯雪,“媳妇儿,我刚刚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。”
宴绯雪神情一缓,“说。”
白微澜严肃眨眼道,“我在想你。”
宴绯雪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,捏了捏他耳垂,“这些杂物,我也不想管了。”
“哎!你可不准反悔。”白微澜听了一喜,一手揽过宴绯雪腰身,把人放自己膝盖上,“巴不得,我们就坐等着收钱,其他事情就交给别人做好了。”
燕镇性子沉稳,已经升为总管事。燕椿性子活泼嘴皮子活泛,招揽客人是强项,安排在二楼雅间管事。
万杏他自己选择继续在大堂做,一心要好好磨砺自己。
宴绯雪叹了口气,他外边再怎么云淡风轻,其实内心还是收紧的;才做不到白微澜这般万事不管的甩手掌柜。
白微澜手指揉了揉他眉心,“一个酒楼而已嘛,你男人我在等大鱼饵。”
“不过,买冰的钱要是一天二十两,那一个月就是六百两,确实消耗不起。”
宴绯雪嫌弃他身上热,想起身,但白微澜抱着他不让动。像是把他当做冰块消暑似的。
宴绯雪确实比一般人体温低一点,冬天更是冷的像寒玉。此时白微澜抱着,鼻尖萦绕着香香软软又幽淡的气息,后背都清凉了。
白微澜鼻子微动吸了一口宴绯雪后脖子,就见人扭头意味不明的看着他。
眼刀子冷飕飕的,让白微澜后背发毛。
“我……我真的有办法了。这不是提前奖励自己一口嘛。”
“什么法子。”宴绯雪问。
两人说着,就见门外阿文来了。阿文也见惯不惯这副场景,目不斜视道,“苏大夫他们来了,带到了听雨轩。”
白微澜笑道,“瞧,这不就来了?”
把苏大夫夫夫喊来,定是喊的苏刈,喊苏刈定是工匠相关。
八成又是风扇相关的。
宴绯雪在京城的酒楼见过七轮扇,扇轴子约莫一丈,需要一个伙计不停摇动扇风。
有的达官贵人家里用的是纺车似的转轴,四面插四五片扇面,需要一个人摇动手柄来扇风。
遥山县内倒是没怎么见过,用冰都已经是十分奢侈的了。
城内除盛雪楼和李家酒楼,其余饭馆食铺,供应不起。
白微澜见宴绯雪猜测的八九不离十,“媳妇儿果然真的好聪明,区区酒楼杂物难不倒晏晏。”
“少来,自己就偷懒。”
“这冤枉啊,我这叫苏刈做的风扇,可以一个月就节省了好几百两冰行开支呢。”
宴绯雪道,“我又不是没见过,要是那些风扇这么好用,冰价还这么贵?”
白微澜点头,“说的在理,不过晏晏听过一句话没?”
“什么?”
“水车车水水随车车停水止,风扇扇风风出扇扇动风生。”1
“这有什么关系?”
“这就是我的灵感来源。”
两人来到听雨轩,四面帘子已经换成了薄纱,通风又防止蚊虫。
不过苏刈两人并没未在轩屋内,而是在一旁捣鼓一个水车似的东西。
此时正是正午,日头正晒,池塘里的荷叶都卷边没精打采的。苏大夫脸色晒的泛红,但仍然围着苏刈兴奋说什么。
宴绯雪走近道,“这里这么晒,为什么在这里。”
苏大夫回头,笑着指了一旁的水池子,“因为这里有水源。”
水池子的水是从河巷走的暗道引来的,做成了活喷泉坛,
此时苏刈正在拿木桶往水车里灌水。
一旁苏大夫熟练的拨动水车上的阀子,只见水声响动风起长扇;水声涓涓清脆悦耳,烈日下凉风洗骨,倒是比宴绯雪以前见过的风扇要好用很多。
白微澜道,“水激扇车,风猎衣襟。”
苏大夫骄傲道,“刈哥厉害吧,你提供什么图纸他都能做出来。”
白微澜打量着,满意点头,看着苏刈冷峻的面容道,“刈兄的手艺确实独绝。”
苏刈不置可否,给白微澜道,“水扇里面加了冰槽。”
宴绯雪恍然大悟,笑道,“难怪,刚刚怎么觉得溅在手上的水滴冰冷,风也有些透骨的凉爽。”
“那有了这个水扇,每日用冰约莫只要三四担。多摆放几个水扇,让寒风吹至酒楼每个角落。”
白微澜昂着下巴道,“是吧,我就说我在动脑子嘛。”
宴绯雪点头,笑意盈眸,“你和刈哥两人联手确实惊喜连连。”
宴绯雪继续道,“也可以把水里放一点香料,或者酒楼里放些茉莉、素馨、建兰、朱槿,这样冷风中带点清香。”
他们说着,把水扇擡入轩屋,顿时四周薄帘飞舞,一室凉风舒爽。
王婆不一会儿端来了好些冰镇的西瓜、六月香桃;还给四个人都准备了一碗手磨挤压的甜瓜汁儿,里面放了冰块、青柠,酸酸甜甜很解暑。
宴绯雪道,“王婆,你手脚怎么这么快,一会儿就准备这么多。”
王婆眨眨眼,其实都是提前给要放学回来的三位孩子准备的。
但此时也不能这么说,她道,“白爷提前通知了,今天苏大夫要上门,叫我提前准备。”
这话说的宴绯雪不信,见苏大夫高兴,他笑着没做声。
四人聊天拉家常,风吹着惬意,屋顶外的柳树蝉鸣都懒洋洋的了。
“小栗儿的字迹倒是越发有模有样了。”苏大夫开口,见宴绯雪笑他,忙道,“我可没看小栗儿写给小鱼儿的信啊。是儿子给我的书信中提的。”
苏大夫说着,从袖口掏出一封信,递给了宴绯雪。但没等宴绯雪拿着,白微澜已经先抢了去。
白微澜已经有些吃味了,小栗儿没学会几个字,就记着给苏不渝写信,悔恨自己当初哄人多嘴。
两人写信的频率已经半月一封了,说明苏不渝接到信后也是立马回信的。
白微澜强势道,“我要先看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