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楼开业
酒楼开业
半月后,盛雪楼在全城百姓的期待中终于开业了。
酒楼重新修葺后,更加气派华丽。云阔天高,鱼鳞青瓦铺盖的九极殿屋顶泛着盈盈波光,在升腾的炮竹烟火中,屋脊兽若隐若现。
开业仪式搞的全城轰动,以李家为首的商号都去捧场了。隔壁衙署的来县令穿着官服匆匆踩在吉时剪彩。
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,盛雪楼第一天被挤得水泄不通,人头从酒楼门口挤到县署门口了。
出现这场景的,还是上一回百姓围堵县衙,来镜明开堂公审那次。
人头乌泱泱的,不明所以的还以为在发钱呢。
“哎,冬青啊,我就说小白这脑子能赚钱,你还怕生意不好,要我们来撑场子。”
说话的是刘婶儿。她此时正站在骡子车上,利用身高优势,越过攒动的人头,望着酒楼门口的盛况。
酒楼开业,自然也接大伯母了。
她家两个儿子也在楼里干活。
大伯母对酒楼开业没什么概念,但想着总归人多热闹场子,就把人喊来了。
这正是农忙时节,家家户户忙着扯田里杂草守着水渠灌水,村里人哪有闲工夫来凑热闹。
但是大伯母说以后进城,免费坐五次骡子车。村民一听都心动了。
此时正好也是青黄不接的时候,地里苞谷刚刚吐穗,市面缺货,正好是卖去年苞谷最好的时机,还有粗糠也很好卖。
这次进城,恰好都借着骡子车拖来卖了。
他们今天运气也好,一进城,就遇见一个猪场老板。问他们是不是驮的苞谷,然后打开看了下,成色新没有虫眼;放在手里一揉搓,一听清脆的声响就知道颗颗饱满。
一斤开出了两文钱的高价,等秋天新苞谷出来,运气不好的低至七八分的都有,此时一车人都欢喜的卖了。
刘婶儿出的世面,见车上还有大伯母家的粗糠,和老板自来熟劝着老板把粗糠也买了。
粗糠一斤不过两三分的价格,就算这几口袋都拿下也要不了几十文钱。
那老板打开一看,这糠面很细,还有些碎米末在上面。看得很满意,最后也都干脆买走了。
那老板走后,刘婶儿心疼道,“哟,我还以为真是粗糠,你怎么不说是细糠?还那么多碎米末,多可惜。”
大伯母道,“就是把石臼缝隙里夹着的细末末,铺在上面的。也就看着好看,
刘婶儿笑道,“冬青这脑子还是灵光。”
两人说话间,不远处鞭炮声又霹雳吧啦响起。喧闹后静声,不知道酒楼前白微澜说了什么,门前欢呼声似浪赶浪,而后很多人涌进了酒楼里。
刘婶儿听不到内容,耳边只百姓叽里呱啦的,她捂着耳朵又垫着脚,看不到又听不到,可把她急死了。
“哎呀,”她急躁的搓着裤腿,“还真是我刘大喇叭头一次吃瘪。”
车上人见她猴急样子,抓耳挠腮的,好笑道,“你要不冲下去挤人群里,保证别人抢不过你。”
他们说着,只见衙署里出来很多衙淄衣挎刀衙役,赶来维持秩序了。
刘婶儿只能眼巴巴坐在骡子车上,看着那些人脸上冒着兴奋的光,也不知道是做什么。
发钱啦?
还是捡钱啦?
她干等着焦急,等久了想回村,但路也被闻风赶来看热闹的百姓堵住了。
此时只得拉拉家常了。她突然问大伯母,“哎,你们家燕镇燕椿,在酒楼里怕是要当管事吧,月钱多少啊。”
其他村民一听,也好奇看着大伯母,有人开口道,“听说厨子是隔壁村的万梨,就连那什么都不会的万杏,都去酒楼当伙计了。”
大伯母看着不远处的热闹,明明就隔着不远,但就是听不清看不道,回头道,“没有,就是从杂活伙计做起。”
“啊?不能吧。”
“两兄弟在外面做了起码六七年伙计了吧,这会儿在自家人开的酒楼里,怎么都要混个管事当当。”
“是啊,听人说他家那个破相的下人,一个月都三四五六两。”
这人勾着手指头数,一说大家都笑了,就看着人瞎编。
刘婶儿说了一个切确的,“就是说,隔壁村的万梨就不说了,人家好歹是个大厨子,但万杏什么都不会,学徒都不如,还开了二两银子。”
“哎,这样说来,我们村不还有很多手脚麻利的年轻人,哪个不比万杏强,还不如都试试。”
刘婶儿话是这样说,但村里人都是忙着干农活,这才是养家糊口的重中之重。
不过,她这话说出来,几人看冬青的眼神带着点寻味。
大伯母道,“不是,是我要求小白让他们两兄弟从伙计做起。”
“人家小白也是从头踏实做起,凭什么我们就不能?”
“是金子总会发光。他两兄弟要是有能力,小白自然会把人提上来。”
大伯母这番话说的,众人都有些佩服和脸热。又有人觉得迂腐,银子开给别人做管事,还不如开给自家人来呢。
一车人面面相觑,话头刚有些冷下去,就又有人道,“听说酒楼的豆腐都是从林家买的,这是真的吗?”
“哎,不是之前因为谷雨的事情,两家闹不愉快了?”
刘婶儿见这人耳目不灵,又给人学了两家的事情,最后总结道,“两家也在走动,燕哥儿估计是惦记着之前林家救了他一次。”
“那现在林家,就靠做豆腐都要发达起来啦。”
几人说着一会儿话,就见酒楼里人声鼎沸,一会儿又安静下来,但是百姓神情各异。
有的像是赌徒一样欣喜若狂,有的像是被人挖了烂肉解脱又肉疼。还有的一脸期待,好像这酒楼开业像是他赚钱似的。
等啊等,终于等到人开始散了,酒楼里传来歌舞的丝竹管弦声。
几人就坐在骡子车上,只听四面八方的人都在议论。
“你买了几张票据?”
“还几张啊,一张五十两的,从一文起拍,炒到了十两,我才不会花这个冤大头去买。”
“不过还真有傻子,做着白日发财梦,拿二十两,买下了一百两的票据。”
骡子车上的村民都听的云里雾里,纷纷看向刘婶儿。刘婶儿耳听八方,自然比他们听的多些。
“好像是之前那些人在赵家存钱了,取不出来,小白现在就认下这笔账了,还组织了拍卖。”
旁人惊讶齐齐后仰,“我的天老爷……这咋想的?”
刘婶儿也道,“是啊,搞不懂。有的人也不信这个天上掉馅饼的事情,然后小白就组织票据拍卖。”
“一年才存个十两,全拿去买那票据啊?听着让人眼红心动,但是张废纸啊,这些人真的是脑子简单的很,不好好过日子净做些发财梦。”
刘婶儿说完,还肩膀挨了挨大伯母,大伯母坚定道,“我相信小白自有他的道理。”
“你们要买的话,小白说会给你们留着。”
“哎呦,我可舍不得花这钱去搞这些虚头巴脑的。前阵子县令还不是让村里朱秀才给我们说赌博危害啊,我看着比赌博还亏的厉害,赌博还有好运气,这简直血本无归,就是买个好看。”
她们几人说着,周围人又议论起了另一件事。
“要是这钱庄年底能开起来,早早赚钱,白老板说可以缩短两到三年兑换票据。”
好家伙,酒楼刚开业,就又开起钱庄了?
和李家一起整垮赵家,虽然听着很牛,但是白手起家要成为赵家,谈何容易啊。
那可是人家几百年的积累啊。
况且,现在小道消息都传遍了,其实赵家垮台根本原因是因为私熔铸官银,这和小白有什么关系?
车上的村民都看向大伯母,各个神情很是复杂。到底是年轻气盛,步子迈的太大,心想一步登天。
村民各个不看好,周围的百姓却兴高采烈,一脸期盼。
那热络的神情好像是自家酒楼开业一样,一个各都笑开了花。
骡子车上的人都不理解,手肘子碰刘婶儿,撸嘴叫她去问人。
刘婶儿自己也好奇,就随手拍了一个脸圆脸善的妇人,“小妹儿,捡钱了啊,啥事儿这么高兴啊。”
那妇人扭头见几人一脸探究,开口解释道,“什么捡钱啊,就是有盼头咯。”
“啥盼头啊。”刘婶儿说着,从腰间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,塞那人手心里。
那人原本准备长话短说回家去的,此时手里有瓜子,耳边都是喜气的喧闹,骡车上还有几个期待的眼睛,顿时就慢慢摆起了龙门阵。
“捡什么钱啊,是我们手里的票据有盼头了。就是之前存赵家手里银子,有概率回本了。”
村里人对赵家两个字格外敏锐,也知道赵家当铺查封,很多百姓的钱取不出来。
果然银子还是得捏在手里安全。银子交给别人保管,老祖宗就没有这个道理。
还听见很多人白花花的半辈子积蓄变成了一张废纸,一时想不开,跳河自杀的人都有。
还听说前段时间,百姓天天在县衙门口闹事,要衙门还钱,还说来镜明是贪官。
反正他们是不信的,眼见为实。
那天吃席上,来镜明可丝毫没嫌弃他们,还亲切没有架子,聊庄稼作物都是一把好手,这哪是什么贪官。
钱取不出来是没了活的盼头,县令理解,所以才没动用衙役镇压,但是这想出的点子也未免糊弄人了。
但刘婶儿难得没泼人家冷水。
要是换做她一辈子积蓄变成废纸,哪怕只一点希望,她都宁愿相信有天能变回来的可能。
“只是,这开酒楼你们高兴啥啊。”
那妇人拍手道,“都是一家老板啊,酒楼开起来了,年底预计把钱庄开起来。老板承诺五年之内兑换票据,要是手头银子宽裕,他会提早两到三年给我们兑换票据。”
刘婶儿一寻思,“难怪你们都盼着这酒楼生意好起来,感情是关系到你们的血汗钱能不能回来啊。”
“对啊!可不就是这么个理。”
“吃饭嘛,上哪家吃不是吃,但是去盛雪楼吃的,我们的银子可能回来啊。”
刘婶儿感叹,“乖乖,难怪人家脑子好撒,这也能想到。”
这哪是白家的酒楼啊,这是城里百姓的酒楼。
这下子可不赶着送生意,何愁生意不好啊。
这时,只听路人犹豫道,“我们这么拉亲友去吃酒楼,捧着酒楼生意,白老板到时候不认账不兑换怎么办?”
“听说一万多两票据啊。可不是一笔小数目,赵家查封都只两千两。”
“放心吧,有李家担保和衙门见证,还写了公文按压了手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