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绯雪眼皮跳了跳。(第3页)
白微澜说跟万木匠看这些装修活计,确实能看出很多门道。万木匠在工人们中午休息的时候,就会爬上爬下检查,倒还真有些马虎眼的漏洞被他找到了。
最后宴绯雪给他又加了报酬,一天三百文的总工酬劳。
苏大夫道,“他也是个可怜人,家里媳妇儿害痨病,不离不弃半辈子。拼命挣钱,但痨病只能用药材养着,这窟窿对于农户就是无底洞。”
宴绯雪点头,“虽然以前和他是闹过不愉快,但是他家里人确实很讲究礼数。”
万杏曾经在他们村子里住了两个月,自然比万梨更清楚王木匠一家的情况。
都说王木匠抠搜耍心眼子,但是比他有担当的男人,恐怕整个县城都找不出几个。
想到这里,万杏想起之前听到的风声,“听说来县令不是好清官啊,大家都说他贪钱?看着样子也不像啊。”
一旁苏大夫道,“你这是上午的口风吧,下午的时候我就听人说来县令是好官,但是他家里那位夫人受贿。还狮子大开口。”
万杏惊讶了一声,“啊,莫不是这里面有小把戏,两人开夫妻店?一个经营口碑赢得民心,一个背地里偷偷受贿。”
“即使到时候被查了,那也是家里人的事情,一个管教不严再休了和离,最后还是男人受益!”
万梨见万杏有些激动,做了个紫藤花耳坠挂他耳朵上,“但是来县令看着不像是这种人呀。”
万杏看着万梨不以为然的神色,开口道,“你怎么还这么天真,我看就是八九不离十,谁知道背地里是什么样子的。”
“云林,外面流传的是不是真的?”
此时衙署后院里的书房内,来镜明一进书房就把门关好。
一向动作轻声爱惜门扇的来镜明,此时有些急躁,一脸复杂的看向云林。
云林放下手里的《宦海沉浮录》,一脸不解的望着一身汗臭味的丈夫。
脚上还沾了草屑和污泥,显然又是从哪个偏僻废弃河道上,抓赌博才回来。
最近赌博风气抑制大有成效,来镜明还编写了很多朗朗上口又通俗易懂的童谣,让孩子传诵。
要让百姓知道错过春耕秋粒无收,秋收赋税又得砸锅卖铁,家里辛辛苦苦赚的粮食银子不能浪费在赌博上。
他反反复复亲自穿街走道,下村子和村民交流。有时候见村民忙起来还帮忙扯农草,一边和村民拉家常。
来镜明这几天把自己安排的格外忙碌出外勤,就是想要理清下自己关于云林的想法。
云林隐瞒他的过去,他最开始很惶惑并隐隐无法接受。但后面冷静下来,他发现他并不能怪云林。
因为他知道的时候,心底确实很惊讶震撼,以及有些不适。
一起同床共枕的人,以前是从那肮脏地方出来的。他出身寒微读的都是大义圣贤书,从内心看不起那些纨绔风流做派,自然对秦楼楚馆没好印象。
他曾经感叹自己比旁人幸运,虽然出身寒苦,但是十年寒窗没白费。自己最后谋了一官半职施展自我抱负,还有贤内助在身旁给他鼓励,日子越过越好了。
当他听到云林那样歇斯底里说着过去,他内心是空白的,好像一切美好都是泡沫。
他回到家后没找云林质问,沿着河道走到了天黑后,才走回衙署。刚准备进院子,就发现云林提着灯笼来找自己。
那一刻,月色不清,灯火微明映着云林担忧着急的脸色,来镜明觉得又真实起来了。
云林也无法选择过去,但是他的未来,自己却可以扶持。
云林明明白天的时候心情十分不好,但那是红肿的眼里满是忧急。摸着他手问有没有受伤。是不是遇到赌徒袭击了。
来镜明心中释怀了,三年来的相濡以沫都是真的。他决定等云林自己后面想通了再告诉他。
可是今天,他刚从一个村子下乡回来,在官道口喝茶水的时候,就听人议论说县令夫人受贿的事情。
起先他不信,但是听人说的有鼻子有眼,想着云林会隐瞒自己,他还是赶回家想问清楚。
此时来镜明胸口还气闷,定定看着云林。
“怎么了,很少见你这么沉不住气的样子。”云林起身给他倒茶水。
“外面说你背着我受贿,这是不是真的?”
这质问砸来,云林愣在了原地。
茶水满杯,溢了出去,顺着桌沿滴答滴答在地上。
本是晶莹剔透的水珠子,一下子滚了灰尘。
正如云林此时在来镜明的心中的感觉。
沉默不言而喻。
来镜明忍不住质问道,“你知道我最忌讳行贿,你平时对那些商户老板行贿的动作看不起,你怎么就自己违背原则偷偷收了!”
云林此时也不辩驳,只冷静道,“我当然瞧不起那些商户。但是这和他们送银子讨好我有什么关系?我收了银子又没给他们什么好处,纯属他们自愿的事情。”
来镜明狠狠哎了一声,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,“你怎么这么糊涂啊。”
云林道,“不是我糊涂,是你太过迂腐。普天之下莫非皇土,我们都是圣上的子民,这天下一文钱都是圣上的,我何从受贿别人的银子?”
“再说当朝贪官为什么这么多?因为在圣上看来不过是左口袋倒右口袋的事情,转来转去收来收去最后都是他国库!”
来镜明被这番歪理诡论给气的胸口疼,这不过是贪官污吏的矫饰言辞罢了。
“我说了,你不要再看那本书了。”
云林道,“那本书还写了居官以廉、正、勤、明为要。以廉、正为本,以勤为用。唯明字不易言,须学问阅历兼营并进,自有此境,或谓明由天资,非有志。”1
“你读你的民生大计,我研我的官场诡道。”
一向好脾气的来镜明此时气的哑口无言,半晌才失望透顶道,“我才知道你是这样的一个人。”
“我以为你虽然市侩算计,但是也厌恶奸商鱼肉百姓,你曾不下十次给我说这辈子最厌恶官商勾结,结果到头来,我才上任半年,你就开始受贿!”
来镜明的怒气和失望像是突然起潮的海水,云林眼睛和嘴巴里都泛着苦涩的咸味。
他当然厌恶奸商,尤其是他们哄骗他内宅无知的娘亲把自己卖进了楼里。
要不是那些奸商,他不至于从小动辄打骂每天提心吊胆,生怕自己也被推入万劫不复之地。
现在他翻身了。
看着那些平时作威作福、牟取钱财的商号恭恭敬敬的笑纳他,他心底满是鄙夷又是升起隐秘的快感。
好像是对十几年前那奸商的一种报复,幻想着他跪在自己面前,低身下气求他接受孝敬。
可是这些,他都不能给来镜明说。
云林只低声道,“我有我自己的打算。”
“我只受了不到五百两的银子,这算什么贪污?”
“你又不是不知道,咱们在进城等放榜通知的时候,有多少考生私下送礼送钱到处打点。最后还不是钱打水漂,又没谋到一官半职。”
“我现在不就是这样,他们孝敬他们的,我也不会给他们一点好处,士农工商,商人本就是官家的钱粮口袋。”
来镜明彻底气笑了,他指着云林道,“难道你这样做的时候,丝毫没考虑过我的立场吗!我前面风餐露宿忧心民生,你背后行贿,别人怎么看我?我这衙门威严何在?”
云林也来了脾气,“你就是太迂腐了,兵丁衙役养着是干什么的?你看看上任县令贪污上万两,百姓不敢声张,一见到衙役就像是老鼠见到猫,一提县令更是闻风丧胆!”
“我现在只收了五百两,他们要是敢翻天到处乱舌根子,我看他们就是挑软柿子捏,以为我们好欺负!”
来镜明紧绷的肩膀随着云林的振振有词,彻底瘫靠在背椅上。
他低声道,“我从前真没发现,你是这般自私自利愚不可及,我以为你古道热肠心地善良,我以为你聪明伶俐能和我谈到一起去。”
云林见来镜明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,一副哀莫大于心死。他顿时怒气委屈上头,“你以为就你以为,我凭什么要按照你以为的活?”
“你要是怕我连累你,给你好青天抹黑丢脸,你干脆一纸休书休了我!给你遥山县百姓一个交代!”
云林说完,一手重重把桌子上的茶杯砸在地上,夺门而出。
他跑出书房,正碰上老妪,问他晚上想给大人准备什么饭菜。
云林看都没看她一眼,跑出了衙署。
日头落在他身上,只觉手心发冷。
热闹的街道人声喧闹,对街的酒楼正在忙着装修。
云林突然发现自己离开衙署别无去处,举目无亲没有朋友,他能去哪儿?
茫茫四海,没有他落脚处。
他心里有气,一路像是看路又没看路,路人擦肩而过,有时候撞到会给他说对不起。
当他脚步停下来的时候,已经在梧桐树下了。
正文不想生子,感觉晏晏就会少受一点苦。番外专心有孕日常。
那啥,加更一章!嘿嘿。
引用来着曾国藩的一篇公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