买房
买房
春日的清晨是忙碌的。
露水湿湿嗒嗒的打湿了出门劳作的裤腿,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,村子在静谧中悄悄升起了烟火。
孩子们觉少,一听见院外小路上有脚步就醒了。
不过让他们迫不及待开门的,是听见院外有人惊讶说了声,“怎么有一窝小秧鸡啊。”
对孩子们来说,这无异是于失而复得的宝贝。
昨天放鹤听白微澜的话,和谷雨小栗儿挖了一堆蚯蚓给小秧鸡后,就把五小只顺着水渠放走了。
谷雨和放鹤还好,小栗儿睡觉前都还在念叨担心着。
不知道它们找到娘亲没有,要是找到父亲也是可以的,就怕五小只饿死在外面了。
被小栗儿这么碎碎叨叨说着,放鹤两个大孩子心里也担忧起来。
此时院外的惊讶声,立即让三个孩子从被窝爬起来,穿衣、下床、开门一气呵成。
小栗儿脑袋还在衣衫里打转,两只手急的忙不过来,弯腰伸脚踢被子,反而被绊住摔了个四脚朝天。
听见噗通一声,放鹤两人开门的动作一顿,都想跑回来给小栗儿帮忙。
小栗儿急地嘴皮子打瓢,“快去看五麻黑。”
要是被人捡走了更加伤心,放鹤两人也不犹豫,冲出门朝院外跑去。
屋里的小栗儿手脚都被衣衫缠住,累得气喘吁吁。挣扎片刻后干脆直挺挺倒下,等着人回来给自己穿衣服。
白微澜今天早起,穿过堂屋路过孩子们门口的时候,见门口大敞着。
院子里又听见谷雨和放鹤两人声音,屋子里传来嘿呀嘿呀使劲儿的吃奶声。
白微澜探头一看,床上,小栗儿裹着衣衫正艰难的蠕动着。
白微澜走近,一把将孩子提溜起来,乌黑溜溜的眼珠子顿时亮了起来。
“父亲,我手酸了,快给我解开。”
小栗儿四肢不知道怎么搞的,都缠着衣衫,像是绑着螃蟹似的,腰带还越扯越紧。
“手脚好酸啊。”
白微澜给孩子解开,小小额头冒着细细汗珠,脸都憋的通红。白微澜贴心的给他揉了揉软乎乎的四肢。
他掏巾帕给孩子擦额头,“自己不会穿衣服吗?”
“会呀,刚刚忙就扯绊住了。”
小栗儿还怕白微澜不信,不让白微澜帮忙,要自己穿。
一边穿一边问,“父亲,你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早啊。”
白微澜见他自己确实会摸索着穿,只是像个笨拙的小猫似的,一举一动都萌化颤颤的。
小栗儿眉头拧着,一脸认真严肃,胖乎乎的手窝捏着衣衫倒是穿的有模有样的。
“哎,我媳妇儿真好,给我生这么可爱的儿子。”
小栗儿脸红扑扑的,凑着白微澜脸颊亲了口,“父亲,你要一直对爹爹好哦。”
白微澜摸了摸毛茸茸的脑袋,用手指顺着头皮给孩子扎两个发髻,红绳垂在圆圆的脑后,显得十分机灵活泼。
白微澜歪头打量,满意点头后,才追问孩子,“为什么这样说?”
“我当然会对你爹爹好,不对自己媳妇儿好对谁好。”
小栗儿开心点头,“父亲回来之后,爹爹都开心了好多。”
白微澜挑眉,“三岁孩子,你还能注意到这个?”
小栗儿不服气,腮帮子鼓鼓的,“怎么不知道,以前起夜的时候,总发现爹爹房间亮着灯,每次熬夜画画赚钱养我们。”
“自从父亲回来后,起夜的时候就见房里没灯了,有时候还能听见爹爹在笑。”
白微澜摸了摸鼻头,心疼又有些尴尬局促,心里越发想要买个大宅子了。
“嗯,父亲会一直对你们好的。”
这时候放鹤和谷雨进来了,“五麻黑自己找回来了,刚刚给它们挖了几条蚯蚓,饿的咕咕叫。”
小栗儿一听就下床穿鞋子,“我知道哪里蚯蚓多!”
白微澜见孩子这么兴奋还是要泼冷水道,“大伯母说秧鸡太小,怕是自己养不活的。”
“可是我们放了它们,还是找回来了啊。”
见孩子们坚持,白微澜就随它们去了。
谷雨惦记着做早饭,望着两人跑了出去自己没动。
犹豫了会儿,背后响起白微澜的声音,“你去玩吧,今天我做早饭。”
谷雨疑惑道,“澜哥你行吗?”
白微澜撸了撸袖子,叉腰斗志昂扬,“昨天你们梨子叔不是说了,做饭好不好吃,全在有没有费心思。”
谷雨看着他有些迟疑不决,黑白分明的眼底满是不信任的纠结。
可没等他再开口说话,他双脚一空,衣领瞬间勒着脖子,整个人就被丢了出去。
谷雨惊吓回头,只见白微澜气定神闲道,“去玩吧,你澜哥无所不能。”
谷雨点点头,脚步颤颤摸索着墙壁出了灶屋。
屋子里安静了。
白微澜叉腰左右巡视,像是排兵布阵似的,一时间想不到要从哪点切入。
最开始应该生火吧,不,应该想早上吃什么。
揉点面吧,搞个面疙瘩。
守夜的时候宴绯雪教过他怎么和面,看着倒是没什么技巧很简单。
再打一个甜酒鸡蛋花,配面疙瘩应该挺好吃的。
想的挺好的,可是生火就用了好久。
白微澜原本心中的豪情万丈大干一场的气势,随着一颤颤的火苗最终熄灭。
他擡手不认命的抹了把脸,结果手掌不知道什么擦了点灶黑,侧脸摸得脏兮兮的。
宴绯雪出来的时候,就见白微澜鼓着腮帮子吹火折子,脸脏的像是冬天喜欢钻灶膛里睡的白狗。
“怎么你在烧火?”
“你怎么起来了?”
四目相对都有些惊讶,倒是白微澜见宴绯雪一副饶有兴趣盯着自己脸看,他余光中才扫到自己鼻头上抹了黑。
白微澜有些计划落空的失落和无奈,“你今天怎么提早醒了。”
宴绯雪拿起木瓢打水洗脸,弯腰起身后还见白微澜看着自己,那一脸懊悔的样子,忍不住想逗逗他。
他漫不经心道,“你都不在我赖什么床啊。”
本来宴绯雪就不是赖床的性子,只是白微澜喜欢赖床,他也跟着习惯了。
白微澜听得来了精神心生欢喜,继续生火开始做早饭。
嘴巴却埋怨道,“你就是和大伯母一样的劳碌命,让你睡懒觉都不行。”
“那我看你也是少爷命,要是没我,你这火烧到什么时候才燃。”
最后早饭还是宴绯雪在一旁指点,白微澜才做成的。
昨晚吃的很油腻重口味,早上吃点清淡的,倒是也爽口养胃。
晨曦透过窗户落在桌上,孩子们碗里的蛋花格外嫩黄新鲜,放了一点白糖,孩子们很爱喝。
小栗儿头顶上的两个小发髻此时已经散了一个,另一个半散着像是炸毛一半的小奶猫,整个小圆脸还吃的十分开心。
宴绯雪道,“今天怎么玩的这么开心,发髻都散了。”
孩子们这才察觉似的,朝小栗儿看去,小栗儿自己摸摸自己脑袋,腮帮子含着面疙瘩,含糊不清道,“今天是父亲扎的。”
宴绯雪看了白微澜一眼,给大黄扎的都比这拿得出手。
给他挽发也说的上一句不错,在孩子身上着实有点惨不忍睹。
白微澜眨眼找补道,“小栗儿脑袋太小啦,等你脑袋长大一点,父亲就可以扎的更好。”
小栗儿点头,头发丝在空中炸毛闪动,像是春日里随风摆动的蒲公英。
可他意识不到自己的可爱,很是卖力的给白微澜面子,捧他厨艺好。
其他人都没说话,倒显得白微澜有些失落。
小栗儿小短腿在桌子下摇人,一踢还踢到了白微澜,顿时面色尴尬。
白微澜心都软了,嘴硬道,“小栗儿喜欢吃就好,其余也不重要。”
宴绯雪道,“很不错,起码熟了。”
白微澜眼神控诉,宴绯雪继续道,“是好吃的。感受到了心意。”
白微澜放弃了,嘀咕道,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,你们这么冷漠,迟早会后悔的。”
转而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。
“今天,我们要去城里看房子了,以后都搬去城里住。”
三个孩子神情各异,小栗儿咬着面疙瘩忘记咀嚼,谷雨静静的看着,唯独放鹤原地跳了起来。
“哎呀,去城里住,住大房子啦。”
白微澜手指扣了下桌面,轻轻一下,但放鹤立马乖乖坐回了位置。
“你们两个今后上学也是去官学,不用再村里上村学了。”
“放鹤想要去武馆练习武术,谷雨想做什么?”
谷雨摇头,他内心憧憬又忐忑道,“先读书吧。”
唯独小栗儿道,“那我们以后还回村子吗?这里好多小伙伴。”
“唔,能不能买一个很大很大的池塘,这样五麻黑也能跟着我们住了。”
白微澜与宴绯雪两人同时对视,眼里满是疑惑。白微澜道,“那五只小秧鸡?”
小栗儿点头,“对啊,它们不肯走了。”
可这么小的根本养不活。
白微澜刚准备开口,宴绯雪就点头同意了。
反正到搬家那天,小秧鸡还活着与否都未知。
吃完饭,两人就出门了。
之前赵李两家给白微澜都开出了优渥的条件,但是白微澜都拒绝了。
家这种东西,肯定是要自己精心挑选才是家。
房牙外人满为患,把门口两边挂着历来业绩的勋帘都挤掉了。
宴绯雪三年前来这里了解县府房价情况的时候,门庭清冷,没有这般盛况。
这显然有些不对劲。
宴绯雪正准备听周围人议论时,白微澜开口解释道,
“这应该是李家,着急低价卖名下房产商铺来筹银子,所以很多百姓都来买了。”
“可再便宜,一座城西偏僻的一进院子,起码要一百两。”
百姓哪有这么多钱。
白微澜却意味深长道,“城外负责房贷的寺庙,最近香火旺盛的很。赵家当铺生意也不错。”
寺庙借贷在遥山县很普遍。
借贷的本金称为积香钱,利息称为福报,一旦跨进寺庙真是福报绵延,一辈子都得受其庇护。
宴绯雪没想到这里的寺庙还能放贷,但是仔细一想,又觉得合理。
寺庙香火钱,正好是无本万利的钱生钱之道。
“寺庙和房牙内部连通了,意向人只要签字画押,月生福报五分,按时还款就行了。”
白微澜说完,此时内部牙行大门打开了。
出来两个精壮机灵的年轻牙人,扯嗓子喊道,“李府名下的房产铺子都已经售卖告罄了,诸位要是想看看别处的房产,欢迎进来详谈。”
这消息一出,百姓纷纷懊恼,错了这个低价捡漏的机会,好像白白少捡了几百两银子。
“卖这么快?不是前三天李润竹才问你的?”宴绯雪问道。
白微澜道,“这牙行和寺庙背后都是赵家的人,自然不会让李家的房宅卖出去筹集银子。但是赵家自己也没钱吞并李家的家产,便只能出此计策。”
宴绯雪见白微澜低声运筹帷幄的样子,不禁好奇道,“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?”
“不难啊,我花了五两银子买通了衙门甲库守卫,在里面待了五天。
关于赵李两家的发家事迹摸的一清二楚,只是遗憾的是,资料在最近三年中断了。”
甲库是存放档案的库房,县衙里的人事变动与历任县令的升迁调任奏表,在这里都有存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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