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竹笋(第3页)

那干枯老人斑的手掌握着拐杖,显得十分沉重。

其余村民见村长这样为难,都纷纷说不卖了。

“这价格砍的也太低了,批发给菜贩子也能卖个二十文一斤,这十五文一斤太便宜了,我们忙到现在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。”

刘婶儿开口了。她嘴角都干的起皮破壳,皲裂起深深的纹路。

有了领头的,其余人脸色犹豫了会儿,也都不想卖了。

七嘴八舌道还是宁愿守着一斤斤的买,要是实在卖不出去,自己做酸笋卖也会比这个价格划算的多。

村长见这样情况,叹了口气,见文管事面色瞬间垮了下来,懊恼自己好心办坏事,惹火上身。

村民都不想卖,他也不能勉强,只希望这新来的县令是个清廉干实事管老百姓的。

“文管事,你看,村民都不想卖,让你白跑一趟了,这样,我家里做了几个菜好好招待你一番。”

文管事三白吊梢眼一斜,“感情我特意跑来一趟就是吃你粗茶淡饭?这事儿我都禀告管家了,管家也早把菜单子给了县令夫郎过目,这铁板钉钉的事情,你现在不卖了?”

这人气势汹汹,一个小小采买的架子竟如此威风。

村长鹰目锐利,他不慌不忙道,“刚刚你不是说去隔壁村子买了,现在府衙后院堆满了笋子?这宴席又不是全笋宴,哪能用到这么多笋子。”

这反驳简直就是在质问文管事的由头,文管事脸色黑沉沉的,“今天村民不卖,来日你倚老卖老哭着求我都没用。”

村长跺了跺拐杖,气的嘴角白胡子都翘翻了,刚准备开口的时候,李润竹出声了。

“村长,这样,笋子还是原价二十文一斤卖给我,我再把这份食材送给衙门管家。”

“我和那管家还有几分交情,恰好乡贤宴我也受邀在列。”

村长眼前一亮,文管事看到人群中的李润竹后,他脸色顿时僵硬还下意识点头哈腰的,村长顿时打量起这李润竹了。

“这位小友仁义,解了燃眉之急,请问怎么称呼?”

那文管事率先笑着开口道,“原来是李家主啊,怎么会在这穷乡僻野里见到您,还以为我眼睛花了。”

李润竹冷眼看去,“买卖讲究你情我愿,你这管事以权谋私鱼肉乡里,要是县令知道了会如何作想?”

“尤其他现在带着乡绅百姓,正在抗洪疏通塌方受阻的官道。”

那文管事脸色露了怯,也提醒了他新来的县令一副清官做派。要是肃清作风,他这不就是现在的靶子了?

村长也有眼力劲儿,趁势打狗,“有这么一位好县令,那是我们百姓的福气啊,正好宴会我这糟老头子也在列,到时候正好汇报村里情况。”

文管事一个小小采买的,根本没机会见过县令。此时狐假虎威鱼肉乡里不成,心里慌了神,说了好些场面好话后,灰头土脸的溜走了。

村民欢呼高涨,指着背后骂他猪鼻子插葱装象,说他们穷乡僻壤,还当他一个小小仆役就真的是老大爷了。

“还是多亏李家主啊,要不是李家主,今日就真的被这个狗仗人势的给欺负了。”村长道。

其余村民也纷纷点头,眼里都是热切感激的亮光,热意逼得脸颊红扑扑的看着更加淳朴。

李润竹道,“不是我,是白兄的夫郎提议,我倒是没想到这个法子。”

村长看向宴绯雪有些意动,宴绯雪道,“我只是张口而已,要不要买还是李家主的决定。”

李润竹笑道,“我这求人办事哪能不诚心,刚刚白兄的夫郎听见他大伯母要卖笋子,急地饭都不想吃,就想赶过来看看行情。”

众人都说宴绯雪是个孝心的,这下不仅帮了冬青一家,他们也跟着得了实惠。

李润竹看着天色要晚了,说明天会有人来收竹笋,叫他们不用着急。

等李润竹走后,村长才问白微澜这李家主是不是河帮李氏。

“是的。”

提起河帮李氏村里都知道,每天进城路过江边,那么大的码头人山人海的,看着就家大业大的生意好。

此时刘婶儿道,“哟,这李家主都有事情来求小……”

她想起白微澜不让她喊小白,只得改口道,“来求燕哥儿家男人,这到底是什么事情啊。”

大伯母汗水夹着的眉头有些骄傲道,“小白脑子好,人家李家主都求他。”

一旁村民道,“还真是的,估计是什么大事,我们下午回来看见那李家主还蹲在门口不得进门。”

“要是不着急早就回去了。”

在村民好奇热闹声中,宴绯雪叫大伯母去他们家吃饭,饭菜都热在锅里,还是热乎的。

旁人又是羡慕啊。这侄子真是比自家儿子还贴心。

回去的路上,白微澜问宴绯雪为什么又叫李润竹买全村的笋子了。

天边红霞正浓瑰丽,鱼鳞纹状铺满了半边天。

耳边是声声子规啼鸣,余晖落在宴绯雪的眼里,有一种淡然又通透的怜悯。

“你知道子规啼血的典故吗?”

白微澜虽然读书不行,但是架不住过目不忘的本领。

他道,“相传蜀国的国君很爱他的子民,死后化成杜鹃鸟,站在枝头天天叫百姓勤劳耕作才有饭吃,结果叫的时间长了就咳血了。”

“不过,这哪点触动到你了?”

宴绯雪道,“村长这人吧,从前怀疑我身份但是也没驱逐我,村长很有威信,要是他站出来怀疑我身份,这个村子我就待不下去了。”

“他也是一个好的村长,朱秀才本来可以在县府的官学里任教,但是被村长劝回来开私塾了。虽然也有朱秀才老母故土难离的缘故,但是也离不开村长的劝说。”

“不管像发春联这种小事,还是关乎到村民生计,他算是呕心沥血尽职责尽责。”

“今天看他好心却被一个小小管事拿捏欺辱一番,觉得着实不该。”

“他就好像这杜鹃鸟,一到春天,就不停的催促村民一年之计在于春,要是谁家起晚了或者没这打算,还要上门做劝说。”

白微澜道,“果然画画的人都天生心思细腻。”

又或许处于阴暗中太久了,对阴暗和光亮都格外敏锐。

白微澜牵着宴绯雪的手,“晏晏真是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。”

宴绯雪笑笑不答,顺着白微澜的手腕,十指交叉握着。

他以前是看不到这些的,也无暇顾忌这些。

自从有白微澜之后,他的眼里好像多了别的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