捉蝴蝶(第3页)
没办法,三人又只好重新找地方捉,这一找就听见油菜田里传来细弱的呼喊声。
三个孩子跑去一看,是朱秀才家里的油菜田里,倒了一个高高垒砌的猪草,一个老妇人捂着腰身,疼的龇牙咧嘴。
“我们就跑进去扶她啊,但是扶不起来,就跑去喊朱秀才了。”
宴绯雪缓和了脸色,“那你们还想捉蝴蝶吗,我带你们去捉。”
“捉!”
三个孩子异口同声,跑去家里灌了一肚子水后,顿时活力四射,那水灵灵期盼的眼神都能掐出水花来。
白微澜道,“咱们顺便还能挖点野菜吃吃。”
宴绯雪好笑,挖野菜倒是成了白微澜这段时间念念不忘的执念了。
之前因为春雨绵绵,小路湿滑,白微澜不愿意出门。最近晴朗了几天,倒是很适合出门踏青。
“行,今天就给你挖个够。”
白微澜满意,然后问宴绯雪要了几张纸。
“要纸和剪刀做什么?”
“等会儿就知道了。”
宴绯雪见白微澜卖关子,八成又是想出什么新奇的点子,也跟着孩子围着他看。
白微澜把纸折叠了几番后,拿着剪刀剪出一个蝴蝶形状,然后用针线串起来,最后绑在小木棍上。
他一连做了四个,神神秘秘的。
宴绯雪隐约猜出他想法,“这能吸引蝴蝶?”
白微澜嗯哼一声,“你长的美,你说的对。”
宴绯雪敲了下白微澜脑袋,“孩子面前也没个正行。”
落好门锁,一家五口在两只大黄狗带领下,又来到了河边。
这片河是支流,河水清澈见底,鹅卵石漂亮的很,粼粼波光下石子纹路还清晰可见。
孩子们低头捡石子的时候,就听见白微澜在教宴绯雪怎么吸引蝴蝶。
“拿着木棍子,像耍水袖舞似的摆弄木棍,蝴蝶就来了。”
宴绯雪将信将疑,慢慢挥动手臂,纸蝴蝶提线在花间优雅闪动,片刻间,还真有蝴蝶飞来了。
“哇,蝴蝶真的飞来了!”
放鹤擡头就见宴绯雪身边围着好多蝴蝶,还有的落在肩头、青丝上。花丛、溪水、蝴蝶飞舞,即使放鹤这个大大咧咧的,都觉得美。
他也有样学样拿着木棍晃了起来。动作没宴绯雪的赏心悦目,看着像是神婆作法似的,结果也引来两三只蝴蝶。但没等放鹤惊喜,它们又飞走了。
就连谷雨和小栗儿晃起来,都比自己更吸引蝴蝶。
放鹤脾气来了,手臂晃的着急,“这些蝴蝶真是势利眼,就知道找好看的。”
可不就是找好看的,宴绯雪周身围着的蝴蝶是三个孩子几倍多。
白微澜坐在溪水旁的石块上,单手撑腮,眼里带着笑意望着他们。
一个随便晃动都像是优美的跳跃,三个孩子像是东施效颦的笨拙可爱。
“果然蝴蝶也知道我媳妇儿是最漂亮的。”
“我只是掌握了诀窍。”
什么水袖舞招蝴蝶,八成是白微澜看热闹的幌子。
宴绯雪看着放鹤着急不满的样子,“你晃慢点,这蝴蝶眼神不好,看着纸蝴蝶在飞,以为是同伴才会过来。”
“这么笨啊,那它们怎么来了又走了。”
“你要一直晃着,但是又不能让蝴蝶触碰到纸蝴蝶,要是碰到了就发现是假的了。”
白微澜一脸看戏落空的神色,放鹤就知道宴绯雪说对了。
他知道了秘诀,果然引来一片蝴蝶,晃着木棍边跑边耍,他兴奋道,“好神奇啊,我要是给其他人看,这不得惊讶死了。”
不说村里孩子了,就连岸边田里种田的大人们,看了都觉得新奇。
村里人见宴绯雪带着白微澜在找野菜挖,叫他们两人来自己家的荒地里看看。
荒地里长了很多胡葱,这种晒干炒腊肉非常香,即使单独用猪油炒也很香。
但胡葱细长,半天找不到一把,晒干了又只得一点,处理起来还十分麻烦。一般村民忙着春耕,没时间弄这些。
之后,村民还说溪水边的鸭脚板和水芹菜很嫩,焯水后丢锅子或者炒腊肉都很香。
宴绯雪对野菜无感,白微澜从前一顿早饭要铺满大圆桌好十几个菜,他珍馐吃腻了,就想尝尝野菜。
回到家里的时候,正见朱秀才提着点心在院子外张望。
放鹤带着谷雨和小栗儿在前面跑,看到朱秀才的时候回头对宴绯雪说家里来人了。
“谢谢你们三个孩子,得亏你们及时发现,我娘才没出事。”
放鹤皱眉道,“可是当时腰都直不起来了,看大夫了吗?”
朱秀才看放鹤眼里带着善意的亮光,“看了,苏大夫开了点外敷的扭打草药,说年纪大了,平时多煮点骨头汤喝。”
宴绯雪道,“春天路湿脚滑,朱大娘太勤快了,一把年纪完全可以在家里享清福了。”
“谁说不是呢,我娘就是年轻操劳惯了,停不下来。”
“她这一摔啊,还好安安心心在家里休息一两个月,不然又惦记着地里的油菜。”
“这油菜又不愁卖,但也卖不了几个钱,年年敷着地皮,老人家总觉得地里要种些什么。”
朱秀才虽然科举无望,但是脑子机灵,此时只是无意识抱怨油菜不挣钱,但是白微澜却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。
朱秀才年轻时游学见多识广,对周边州县情况摸得一知半解,白微澜了解一番下来倒是有点收获。
宴绯雪见两人还在兴头上,端出茶杯上茶水。
朱秀才这才一晃神发觉自己聊了许久,口干舌燥的,但是来不及喝水,家里还有老母不放心。
他道,“这三个孩子救了我娘,我身无长物,听说放鹤和谷雨想在村塾学习,我可以免除束修好好教习。”
朱秀才转念一想,想起白微澜此时被众商号招揽,何愁没银两,但他也只能这样回报了。
白微澜道,“不用。”
他这话一出,朱秀才面色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,虽有心里准备,但内心还是有些不是滋味。
不是伤了自尊,而是一种回抱无门的无奈和欠人情。
宴绯雪见他细微神色,开口笑道,“你们读书人讲究君子之交淡如水。
更何况这是孩子们举手之劳的基本仁义礼信,要是朱先生如此交换客气,这拿孩子们的品德和走卒贩卖货物有什么区别。”
朱秀才一张嘴微微张开,看着宴绯雪半晌,没说出个所以然,最后笑道,“大才。”
朱秀才最后道,“你们小两口,旁人都以为才貌无双乃是绝配,可我今天看,小白能娶到燕哥儿,这人生注定要行大运发大财。”
白微澜懂朱秀才的深层意思,但是朱秀才夸宴绯雪他就高兴。
朱秀才此时胸襟也被宴绯雪一番话打开了,他道,“再没几天,新任县令就要到任了,到时候我会受邀参加接风宴,如果小白想在官家面前走动,这无疑是个机会。”
送走朱秀才后,宴绯雪揉了揉额头,捏捏白微澜那张嘴,“你说话一向都这样吗?”
“人家是好意,这样下不来面子,多少得罪人。”
白微澜握着宴绯雪的手指亲了下,“我说的怎么得罪人了?一没说脏话,二没诋毁骂人,三没坑蒙拐骗占便宜,我只是直接说出我的想法。
要是对方觉得没面子,反而责怪我,这种人八成是个脑子不行内心脆弱的废物,也不值得结交。”
白微澜说的信誓旦旦,刚才回绝朱秀才的提议也只是淡淡的,“不用,自有安排。”
宴绯雪见他这样,“行啊,你能一辈子这样,那也是个人物。”
白微澜傲气的不行,“前二十三年是这样活的,看过谁脸色?现在还要看别人脸色?我可舍不得你受委屈,也没道理没了白家,我就活不成人样了。”
“行行行,不委屈不委屈。”
白微澜这人真是孩子气又冷傲直刀子的不行,可宴绯雪还觉得莫名有些可爱。
油菜花开没多久,又连续一个月断断续续的阴雨天。
白微澜最近都懒得出门了,一出门脚底裤腿满身泥水,这简直要了白微澜的小命。
但是,家里只他一个男人,有的事情也不得不做。
在连续淅沥沥半个月后的晴天,大伯父搬来木梯子,给木屋捡瓦。
白微澜自然也跟着学了下,其实也不难,就是上瓦顶,查漏补缺。防止下雨天瓦片漏水,渗透房梁然后滴水。
可是这一检修,发现灶屋一侧的横梁柱了白蚁。白微澜问大伯父这老房子修多久了,才得知这住过好几代人了。
难怪一下雨,家里的木头角落还长出了嫩草和蘑菇,有的还泛着青苔。
潮湿雨水多的春天,白微澜想搬家。
其他村民也不好过,纷纷发愁田间里的油菜。
油菜花花期一共就一个月左右,今年雨水格外多,影响花粉授粉空壳多结实小,还因为雨水潮湿油菜杆都发霉了。
眼看着天气再不放晴,这开春一直忙活的油菜就要烂在地里了。
村里人都冒着雨水挖深排水沟,只想能抢救一点是一点。
大伯母本来也打算冒雨去的,她家里两个儿子说他们去就行了。
甚至有时候睡在深夜里,白微澜两人就被敲锣打鼓声吵醒。
“这是做什么?”白微澜闭着眼迷糊道。
宴绯雪清醒了几分,听着院子外杂沓的脚步声和村民焦急的交谈声,大致猜测到了什么。
“应该是怕河堤暴雨冲垮,冲到田里油菜,村长挨家挨户敲门阻止加固河堤。”
白微澜道,“村子讨一口饭吃,真的太不容易了。”
宴绯雪嗯了声,“粒粒皆辛苦。”
端午安康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