捉蝴蝶(第2页)
但白微澜家的椅子不是太师椅,只是简单的一个背靠,
赵潜运下意识擡手点扶手,手指一顿落空僵在膝盖上,他顿了顿后,直接在自己膝盖上点了几下。
本来想震慑一番的口气,也削弱了气势。
“家父常说,遥山城不大,却能出三个百年基业的家族屹立不倒,全靠外界独善其身,内部抱团护持。”
“最忌讳的就是官商牵扯过密,和官家做生意好处多,但是这也等同于把自己性命交付出去。”
“或许这个道理,对白公子现在来说不太理解,旁人都想沾上官家背景,怎么河帮就极力排斥。”
“这道理都是祖祖辈辈积累下的深刻教训,此时我不拿白公子当外人才告诉,白公子给李润竹指了一条出路,但是同时也是李氏家族几百年来走向衰败的死路。”
大树底下好乘凉,但也寸草不生。
不就是一个官商勾结,最后成为官家养的肥猪被宰杀的下场吗。
凡是读一点史书的,用得着几辈子血汗积累?
那这祖上感情全是莽汉文盲了。
从古自今,凡是名震一方的大富商有哪个是善始善终的?
即使他白家也不例外。
一旦生意心术不正,容易误入歧途,看似官家支撑背景,其实也不过是在养猪。
至于他李家今后走什么路子和他白微澜有什么关系。嘴巴长在他身上,但是脑子长在李润竹身上。要是真被宰了,这就是命,没生了个好脑子。
赵潜运走后,院子里安静下来了。
白微澜伸手拉了个腰身,刚准备和宴绯雪说这个赵潜运,结果院子里又有人找来了。
这回是河帮孙家。
和赵家的路子一样,先是谋划版图,然后给出差不多的待遇。最后见白微澜没动心,又暗暗劝说李家不会有好下场,明里暗里说白微澜这个靠山找错了。
白微澜笑的敷衍又毒辣问道,“李家倒是不受你们两家待见。”
他这问题问的孙家人警觉拉弦,白微澜的眼神太过犀利,像是察觉到了什么。
孙家人连忙打哈哈,说同气连枝荣辱与共之类的场面话,然后找个由头就走了。
好不容易送走孙家人后,白微澜起身打个哈欠,嗷嗷朝屋里叫唤宴绯雪。
“媳妇儿啊,我腰酸腿麻,快出来帮帮我。”
白微澜一连坐一个半时辰,几乎不间断的接待了赵孙两家。
期间好几次不耐烦隐隐暴躁,最后看到宴绯雪在窗户边上看话本,他才压制住心底起伏爆发的烦闷。
宴绯雪给他揉腿捏肩,刚刚还算端坐的姿态,此时瘫在放鹤搬出来的竹椅上,生无可恋的摇着。
宴绯雪捶腿捏了一会儿,手往大腿里侧揉的时候,发现人偷偷耳朵红了。
宴绯雪见状,手摸上耳垂,刚刚喊腰酸背痛的人立马鲤鱼打挺,跳了起来。
宴绯雪笑笑,作势躺在竹椅上,换白微澜上前给他揉揉捏捏。
“晏晏,你怎么看赵孙李这三家?”
宴绯雪一点都不了解,但也知道河帮三大家的地头蛇做派。仅仅根据刚刚听到的话头来判断,赵孙两家是一个路子。
宴绯雪想了一会儿,突然问道,“来人是赵家大公子?”
白微澜见他眼里兴趣浓厚,警惕的嗯了声。
“想什么呢,我只是以前常听时莺提起他。是时莺的老相好。”
“时莺说城里青年一代,这赵大公子一直是天之骄子,远远甩同龄人一大截的。”
“怕是从来没被人如此拒绝
白微澜拧着眉头,重重咬了口宴绯雪大腿软肉,疼的宴绯雪嘶了声,“你是疯狗吗,说正事也乱吃醋。”
白微澜哼哼不说话,半晌才道,“你之前夸李润竹,现在又夸赵潜运,从来没夸过我。家里三个孩子平时也夸,连大黄狗摇尾巴你都夸,我一句夸都没有。”
宴绯雪好笑道,手指描摹着高骨浓眉,“刚刚赵潜运那么夸你,你还一副懒得听的样子。”
“他那人年纪轻轻透着一股腌入味的老人气,看着就烦死了。”
宴绯雪知道白微澜会很不耐烦,所以才站在窗边看着他,果然白微澜看到他后,又耐着几分性子继续听下去了。
他见白微澜还望着他,双手捏着自己的腿,像是再不说就又咬的样子。
宴绯雪无奈道,“白小狗最聪明了,高大威猛,既能看家护院又能赚钱养家,还乖乖听话,最喜欢了。”
白微澜听的嘴角止不住扬了扬,正准备撒个娇讨个亲亲,宴绯雪已经把话头转到正事上了。
“他们两家怕是先礼后兵,估计得不到你,也不会让李家得到你。”
“如果你没同意他们两家的邀请,还和李家牵扯合作,估计会针对你。”
白微澜闻言收敛神色,他沉思片刻,看着像是在谋划什么,忽的擡眸眼睛黑亮,“晏晏说的不错。”
“嗯?”宴绯雪认真看着。
“他们永远都得不到我,我只属于晏晏。”
宴绯雪看了着埋在自己胸口处的脑袋,半晌无语。
“行了,你也累了,今天带你去挖野菜。”
“好!”
白微澜心心念念的挖野菜终于实现了,才慢慢吐出自己的想法,像是给宴绯雪的小奖励。
“做生意讲究谋而后动,但有的事情可以边谋边干,赵孙两家要是……”
宴绯雪见白微澜少见的认真严肃,不免定神望着他。
白微澜被望的心头微动,眨眨眼,凑近宴绯雪耳边,宴绯雪以为是什么机密,附耳配合。
——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,莫欺少年穷!”
宴绯雪气笑了,“你现在是个二十一岁的青年。”
白微澜道:“翻年了,二十二岁了。”
“你什么时候生辰?”
“你不知道还拿着我的八字找算命先生骗人冲喜?”
“那我的你知道?”
“五月初五。”
宴绯雪望着白微澜一副恨恨的样子,摸摸头,“走吧,再磨叽一会儿,八成李家主要找上门了。”
至于白微澜的生辰,宴绯雪即使不问,按照白微澜的性格,八成自己会暗戳戳的暗示他。
最终两人还是没走成,刚准备出门,李润竹就已经到了门外。
白微澜实在懒得招呼了,直接道,“我没答应其他两家。”
没等李润竹高兴,又听道,“李家我也没兴趣。”
李润竹原本以为两人或多或少有点交情的,白微澜直接这样干脆拒绝,多少还是有点太过难为情。
一旁宴绯雪打圆场,“原来是李家主,之前就听我夫君多次提起李家主少年英才,锋锐魄力,我夫君很是佩服。
只是,他目前志不在此,想必李家主知道他从前的经历,目前只想着乡野闲散日子,偶尔赚赚钱补贴家用。”
婉拒前先夸了李润竹一顿,稍稍缓和了对方的脸色。
只是这少年英才的说辞,李润竹怎么都不会信。
白微澜之前看他那眼神只差写着李家后继无人的态度,此时脸色更是黑的厉害。
但李润竹旁的不行,但是贵在自知。
见宴绯雪打圆场,知道今日白微澜已经没有耐心和他谈了,只得说改日再来上门叨扰。
等李润竹走后,宴绯雪道,“这个李家主倒是脾性好的。”
“不好能怎么办,自己没脑子,只能求着别人。”
“合着李润竹就少年英才,我就落魄青年?”
白微澜口气又酸又傲,眉目间倒是很符合宴绯雪刚刚夸李润竹的,年少有为,锋锐魄力。
宴绯雪就喜欢他这对外人肆意张狂,在家白小狗的做派。
出了十五后,迎来了几场淅沥沥的春雨。
群山抽芽翠绿薄薄浮着嫩黄,到处都是草长莺飞的鸟鸣、孩子嬉笑声。
屋前院后杂草疯涨,每隔两三天就得扯掉一次,不然转眼间草丛茂密了。
白微澜自是懒得拔草,他现在手里有钱,都拿铜钱打发孩子们拔草。
扒完的嫩草丢鸡笼里,这些鸡捉的格外欢快。
早春的山村着实好看。雨雾蒙蒙,鸡犬相闻,田间萝卜白菜开花,黄的粉的红的,一片片吸引嗡嗡的蜜蜂。
宴绯雪因为确定开春了就要搬去城里住,家里的四五亩地全给大伯母家种了。
平时就种种自家前后院子的地,供自家日常吃菜。
阳春三月,村里大片大片的油菜花都开了。
等油菜收割后,村里人会拿去城里赵家铺子卖,几十年来都是一口价,价格公道,走去就卖,信赖好。
所以村里家家户户都种了油菜,在春天的时候还能卖一笔钱。
等油菜收割后再开始种水稻。
现在正是大片油菜花盛开的季节,早开的杏花、梨花也错落点缀在房前屋舍,春日里到处都是嗡嗡香甜的花粉味。
孩子们没事,拿着竹条缠成一个圆环,然后再网一些蜘蛛丝,沿着油菜田间扑粉彩蝶。
忙活半天,各个小脸热泛红,额头冒着细细汗珠,结果竹网上一个蝴蝶都没有。
一个个脑袋上顶了碎末油菜花,就连两只大黄狗身上都沾着湿润的花瓣。
宴绯雪在院子扯小葱里的细草,看到孩子们这样,不悦道,“你们是不是又去油菜田里逛了。”
油菜田花开的正好,正是积蓄油菜籽的时候,别说孩子不让进,就连扯猪草的人都不会去旁人油菜田里去。
放鹤道,“不是,我们只在路边上玩。”
“身上这些油菜花都是扶朱秀才娘弄的。”
河边两岸水芹菜花开了一片片的很吸引蝴蝶,河岸上才是大片油菜花。孩子们知道油菜花不能去,就只在河边捕捉水芹菜花上的粉蝶。
他们竹网还没扑过去,两只大黄就跳进花丛里,捉着粉蝶在花里乱窜,惊扰了这一片蝴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