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54章 我准备好了(第3页)
马雷基斯的动作迅猛如雷,充满本能的警觉与敌意。
莫拉丝痛叫一声,挣脱开来,踉跄退后,她的手腕上赫然浮现出一道焦黑的伤痕,皮肤如被烈焰灼烧,隐隐泛起血泡。
“你不能碰它!”马雷基斯的声音低沉、坚定,不容置疑,“它不属于你!”他目光灼灼,仿佛那王冠正呼应着他的灵魂,“它是我的!”
当莫拉丝还在一旁忙着处理那只被灼伤的手腕,急促的呼吸与低声咒语交错不休时,马雷基斯已将那顶诡异的王冠高高举起。其上的尖刺在火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,如死亡之指伸向苍穹,他一动不动地仰头注视,随后缓缓低下手臂,毫不迟疑地将王冠稳稳戴上。
“焊上去!”他命令,声音如斧劈石,“让它成为我的一部分!”
柯泰克没有多问,他低头应命,迅速召来祭侍,熔炉再次升温。炽热的金属在短短几息间化为流浆,黏稠如血。祭侍用铁钳将铆钉夹起,一枚接一枚钉入王子的头骨,在骨骼与王冠之间制造出永恒的契合。每一次敲击都带来一阵颅内轰鸣,但马雷基斯未曾动容,他闭眼默默承受,置身无感的梦中。
片刻后,马雷基斯伸手拉了拉王冠的边缘,感受到它已牢牢镶嵌,仿佛早就属于他的身体的一部分,不可分割,他满意地停下手,缓缓闭上双眼。
他让意识抽离,游离于这具改造后的肉体之外,他向下坠入那片沉沉地牢的最深处,任由德哈如潮水般将他吞没,他感受着地脉的律动与仪式残留的涌动,随即借势而起,乘浪扶摇而上。
他的意识如一道流星般冲破宫殿屋顶,穿越重重楼层,穿越父王曾居的王座之厅,他俯瞰塔尔·安列克,昔日辉煌如今于他眼中不过微尘蝼蚁。他如振翅般踏出一瞬,便跨越了凡尘的界面,进入由能量构成的高纬之境。
如同第一次佩戴钢铁头环那般,他凝视混沌魔域——那是混沌诸神的疆土,是时间与空间、理智与形体皆为虚妄的地方。
可这一次,他心中毫无惧意。
没有挣扎,没有躲闪。
他以铠甲之形显现其中,周身炽烈燃烧,炽白之光在那无尽黑暗中划出一道挑衅的烈焰,仿佛刀锋撕裂夜幕,引万界回首。
非凡人所能识别的意识开始震动,沉睡于深层虚空的古老存在缓缓转动其注意力,目光如万重星辰一般投来。马雷基斯能感受到祂们的注视,如恒星燃烧般沉重,如潮涌海啸般强压心神。
“我,马雷基斯!”他高声宣告,声音穿透混沌洪流,一柄燃烧的剑浮现在他手中,烈焰升腾,其形如艾纳瑞昂当年挥出的阳炎剑,“艾纳瑞昂之子,恶魔的克星!听闻我名,识我真身——精灵的正统之王!”
随后,他的灵魂如彗星般坠落,骤然归返,他重返凡躯,如天雷贯体,一切魔法之光尽数随他回归。他的肉身骤然震颤,铠甲上的每一道符文在刹那间爆发出幽暗的烈焰,宛若吞噬灵魂的冥火,他睁开金属眼睑,显露出两团黑火之瞳。
他俯视四周的精灵,他们低垂头颅,战栗不语。对他而言,他们已不再是同类,而只是可怜的见证者,尘世王座前的匍匐者。他的声音透过头盔发出,空洞、低沉,犹如从尸棺中传来,带着死而复生的威严,在地牢中久久回荡。
“我已归来!”他宣告,词词如咒,“向我朝拜!”
众人应声跪下,毫不迟疑,尽皆臣服,动作整齐划一,恍若神谕降临下的绝对服从。他们不敢抬头,甚至不敢呼吸。
唯有一人例外。
莫拉丝直视着马雷基斯,她透过那重重铠甲与烈焰,看见了她儿子的本源。她眼中没有恐惧,没有敬畏,只有纯粹的喜悦与骄傲。
“向马雷基斯致敬!”她高声呼喊,她的声音穿透虚空与哀嚎,唤醒所有沉睡的命运,“向奥苏安的巫王致敬!”
她的泪水如金线般顺着面颊滑落,那是欢欣的泪,是她等候多年的见证,是一个母亲终于得见儿子重新站立的顶礼膜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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位于阿苏焉圣殿大厅的马雷基斯沉默地看着戴斯,又缓缓将目光转向了戴斯手中的瓦尔之锤。锤头呈金色,沉重而庄严,其上刻有闪电的标志,符文如沉睡的雷霆静静闪耀,仿佛随时可能苏醒。
随后,他伸出手,没有言语,从戴斯手中接过了瓦尔之锤。他双手握住这柄古老的神圣工具,挥舞了几下,动作迅捷而利落,却又带着几分孩童般的轻快。锤影划过空气,在大厅中留下淡淡金辉,如流星滑落。
“我曾以为没人能够再驾驭它。”马雷基斯低声说着,声音在大厅中回荡,“我曾以为这玩意儿没用了。”
说话间,他将瓦尔之锤还给了戴斯,动作轻缓,却不乏尊重。
他驾驭不了瓦尔之锤,他曾尝试过。
瓦尔祭司们也尝试过,他们在敲出第一击后便耳聋瘫痪,有些人鼓起勇气尝试了第二击……但都死了。死状极惨,七窍流血,内脏震裂,仿佛这把锤子不仅锤打钢铁,也敲碎了灵魂。
严格来说,马雷基斯也是一位铁匠,他的武器——近四千年来陪伴他的毁灭者,是他亲手所锻,他是柯泰克亲自传授的学徒。
他知道,柯泰克惧怕他。那不是谦逊,也不是敬畏,而是赤裸裸的恐惧。
但他并没有理由杀了柯泰克,柯泰克为他打造了午夜护甲,传授了他技艺。他希望柯泰克能继续为他锻造能破碎最厚甲胄的利刃,能抵御龙炎的神铠,能重铸他的黑骑士——让他们披坚执锐,真正成为横扫诸敌的铁甲精兵,而不是拿着铁矛、披着锁子甲去送死的炮灰。
结果……
他在塔尔·安列克与阿苏尔激战正酣之际,镇守纳迦罗斯的莫拉丝却毒杀了柯泰克。
讽刺的是——他的母亲,同样驾驭不了瓦尔之锤!
在他看来,这种行为正如达克乌斯所言:杀鸡取卵。
短视、愚蠢、自毁前程。
他那愚蠢的母亲啊……他那已经死去的母亲啊。
戴斯笑了,脸上的皱纹随之加深,如熔岩冷却的山岩,在火光中刻出一道道沧桑的岁月之痕。
那一刻,马雷基斯忽然在戴斯的脸上,看到了柯泰克的影子。
戴斯并没有讨论锤子的打算,他只是张开五指,指向马雷基斯身上的午夜护甲。
“我可以看看吗?”
马雷基斯没有迟疑,他踏出一步,向戴斯靠近,仿佛回应一个老朋友的请求,而非对一位工匠的恩准。
戴斯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午夜护甲,指尖扫过裂痕与焊缝,擦过战斗留下的伤痕与铆钉,每一处都带着故事,每一道都藏着血与火,他的手早已习惯炉火的炙热,不觉痛楚,反而多了几分亲切。
他像是在抚慰一位旧日的亲人,又像在聆听一首未竟的诗篇。
待他巡视完毕,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、难以言喻的满意神色。
“保存得不错。”戴斯点了点头,“而且,我徒弟的技艺,比我离开时更精湛了……还夹杂了矮人的手法。”
马雷基斯微微颔首。
“所以,你准备好了吗?”戴斯问道。
“我准备好了!”马雷基斯斩钉截铁,回答中毫无犹豫,只有迫切。
“但我需要助手。”戴斯点了点头,神色平静。
马雷基斯的目光随即投向了一旁一直保持着公式化笑容的达克乌斯,他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凝视。戴斯顺着马雷基斯的视线看去,全场的目光也随之转向了达克乌斯。
这一刻,整个大厅都静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