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影流光 作品

第318章 茶囚(第3页)

陈九叹了口气,替他擦了擦泪:“你娘咽气前,手里还攥着你小时候的虎头鞋。她托梦给我,说‘我这傻儿子,到死都没尝过茶的滋味’。”

周大郎哭得更凶了,茶盏“当啷”掉在地上。茶汤溅在青砖上,散着股清苦的香,像极了陈九说的红豆粥。

后来周大郎被减了罪,判了十年充军。走那天,他特意来跟陈九磕头:“老哥哥,多谢你那盏茶。我路上一定好好活着,等我回来,给您带壶好茶。”

陈九摇头:“茶不用带。你记着,人这一辈子,就像这茶树——眼泪是雨水,悔恨是肥料。浇得勤了,总能抽出新芽。”

打那以后,我再没见过陈九。听说他老了,死在死牢里,临终前还守着那棵茶囚。有人说,他死后茶树突然长得枝繁

叶茂,每片叶子都泛着红光,像浸透了人的心血。

去年我回苏州,路过城南老茶馆,见个白胡子老头在卖茶。他茶盏里浮着的茶叶暗红如血,泡出来的茶汤清苦中带着回甘。我凑过去问:“老丈,这是啥茶?”

老头笑了:“茶囚。”

我心头一震,想说些什么,却见他身后的墙上,挂着幅旧画——画里是棵歪脖子树,树下蹲着个驼背的老狱卒,正用陶壶往树根儿上浇水。

风从窗口吹进来,茶香混着风里的桂花香,甜丝丝的,又带着点涩。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,突然就想起周大郎跪在地上哭的模样,想起陈九说的那句话:“人这一辈子,总得有点悔恨,才能尝出活着的滋味。”

茶凉了,我付了茶钱往外走。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,照在青石板上,像道解不开的愁。可我知道,有些愁,总得有人守着,总得有人用眼泪浇灌,才能让后来的人,喝出点盼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