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1章 双生井(第2页)
阿和没接话。他望着井里晃动的倒影,想起昨日在县城茶楼听见的闲话:"那口福井啊,看着清,实则底下压着座老坟。当年修井时挖出具女尸,手腕上的金镯子都绿了......"他打了个寒颤,却又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:"阿和,你命里该有福分,可别学你弟弟,总盯着苦水喝。+1_8+0~t·x-t~..c_o\m,"
阿远的命运却像杯浓茶,初尝苦涩,越泡越香。他没去考功名,跟着老丈人种桑麻,田埂上摔破过膝盖,晒谷场被雨淋湿过谷堆,却在二十岁那年娶了邻村的绣娘阿秀。阿秀手巧,能把厄井水养的野菊绣在帕子上,说是"苦里酿的甜"。阿远蹲在田里插秧,抬头看见阿秀提着竹篮过来,蓝布裙角沾着泥点,却笑得比福井水还清亮。
"阿远哥,喝口厄井水吧。"阿秀递过水瓢,"今日下晌太阳毒,喝了解暑。"
阿远仰头喝尽,竟觉得这水不那么苦了——舌尖泛着清冽的凉,像山涧里的泉。他望着阿秀被汗水浸湿的发梢,突然懂了:这井水哪里分什么福厄?不过是人心在作怪。
三十年后,青棠村的老槐树死了。
阿和坐在福井边,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休书。他的儿子染了赌瘾,把祖宅输给了城里来的米商;妻子跟着货郎跑了,只留下一张"从此两不相欠"的纸。福井水还是那样清,可他喝在嘴里,只觉满嘴都是铁锈味——像极了当年县试放榜那日,他看见榜首名字不是自己时的血味。
"阿和叔。"
身后传来熟悉的唤声。阿和回头,看见阿远牵着孙儿的手站在井边。阿远的两鬓白了,可腰板挺得笔直,孙儿揪着他的衣摆,正踮脚够井沿的野菊。
"阿远......"阿和的声音哑得像破风箱,"你倒是好福气。"
阿远蹲下来,把孙儿举过头顶:"小豆子,帮阿公摸摸井沿。"孙儿的手刚碰到井壁,就被青苔滑得缩回来,咯咯笑个不停。阿远转头对阿和说:"我前年得了个孙子,去年添了亩桑田,阿秀上个月还给我缝了双新鞋。"他指了指厄井,"前日天旱,我还去厄井挑水浇苗——你猜怎么着?那水甜得很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