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6章 画医(第2页)
“王爷可知,”余临川轻声道,“画能驻颜,也能照心。若心先老了,皮相再嫩,也不过是个空壳。”
男子的脸沉了下来:“余画师莫不是怕了?本王说了,出一万两黄金!”
余临川沉默片刻,伸手摸向案头的狼毫。笔杆是竹制的,刻着“砚雪”二字,是他师父传下来的。“好。”他说,“三日后来取。”
画“不老图”的那三日,余临川把自己关在阁楼里。
他先画了幅草稿:松枝上挂着蟠桃,仙鹤衔着灵芝,中间站着个穿红衣的女子,眉如远黛,眼似秋波。小竹端茶进来,瞥了眼草稿,皱眉道:“师父,这女子怎的和您从前画的都不一样?”
余临川没说话。,w,z,s^k′b*o.o!k..¨c′o¨m/他用狼毫蘸了新磨的松烟墨,在女子眼角添了道极淡的细纹。那细纹若隐若现,像片落在雪地上的柳叶。
“师父?”小竹凑近,“您这是……”
“画容颜易,画人心难。”余临川把笔往桌上一搁,“这女子,是我心里的‘不老’。”
第二日,他在画里添了座竹楼。楼前有溪水流过,溪边种着几株桃花。小竹端着药碗进来,见他正盯着画发呆,轻声道:“师父,您又在想张阿婆了?”
余临川摇头。他想起二十年前,他的师父临终前说的话:“画医的笔,不是用来迎合人的,是用来渡人的。若有一日你发现,自己的画成了别人贪欲的刀,便把这刀折了吧。”
第三日清晨,余临川在画的右下角题了行小字:“色即是空,相由心生。”然后,他用朱砂在女子眉心点了颗痣——那痣极小,像滴凝固的血。
!当小竹捧着装裱好的画出来时,玄衣男子正站在院中等候。他一把抢过画,展开的瞬间,瞳孔骤然收缩。
画里的红衣女子,分明生得比画中更美。她的眼波流转,唇若涂朱,连鬓角的碎发都沾着晨露的光泽。男子的手指轻轻抚过画纸,声音发颤:“好……好画!”
余临川望着他扭曲的脸,突然开口:“王爷,这画要挂在静室里,每日寅时三刻看,方能见效。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!”男子不耐烦地挥挥手,“本王这就让人搬回去!”
他抱着画转身要走,余临川却喊住他:“对了,这画有个忌讳——千万不可让外人看见,更不可让画中女子的影子投在墙上。”
男子的脚步顿了顿,回头时眼里闪过一丝狠厉:“余画师,你当本王是傻子?”
余临川没说话。他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,想起草稿里那道极淡的细纹——那是他用师父的头发丝混着朱砂画的,名为“蚀心纹”。
三个月后,江南的雪下得特别大。
小竹裹着棉袍去药铺抓药,回来时脸色煞白:“师父,玄衣王爷……疯了!”
余临川正在给老妇人针灸,手一抖,银针掉在地上。“怎么回事?”
“有人说看见他抱着画在雪地里跑,嘴里喊着‘她走了!她走了!’”小竹压低声音,“后来被人抬回家,发现画不见了,他把自己锁在静室里,不吃不喝,嘴里一直念叨‘相由心生,相由心生’……”
余临川沉默片刻,起身翻出个檀木盒。盒里躺着那支刻着“砚雪”的狼毫,还有半块没磨完的松烟墨。他摸出那半块墨,在案上研开,墨汁黑得像团化不开的夜。
“师父,您要做什么?”小竹问。
“去看看他。”余临川把笔插进笔帘,“有些债,该清了。”
砚雪斋离王府不过半里路。余临川到的时候,雪已经停了。王府的朱漆大门敞开着,几个仆役缩在廊下,冻得直搓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