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9章 相思树(第2页)
第七年,村里开始传闲话。王婶说古家茶行早就在苏州立了门户,少东家娶的是杭州知府的千金;张媒婆拍着大腿笑,说那等走南闯北的茶商,怎会回来娶个只会绣花的村姑?阿阮只是低头绣帕子,针脚比从前更密了,密得能藏住眼底的泪。!咸?鱼~墈+书^蛧~ ?耕!欣^嶵¨全*
第九年深秋,老槐树的叶子落得早。阿阮裹着古茗走前送她的灰布斗篷,蹲在树下捡落在地的槐荚。风卷着枯叶打在脸上,她突然觉得心口发闷,伸手去按,指尖沾了湿腻的温热——是血。
"古茗哥哥,"她对着树洞轻声说,"我好像等不到你回来了。"
第二日,阿阮没再起来。她最后一口气吐在老槐树下,手里还攥着半块没绣完的帕子,上面的并蒂莲只绣了一半花瓣。
村人把她葬在槐树下。出殡那天,老槐树的枝叶突然簌簌乱颤,像是有人在枝头哭。送葬的队伍走过时,几个老人抹着眼泪说:"这树怕是要成精了,你们瞧那枝桠,多像姑娘垂落的发。"
时光是最无情的刻刀。二十年后,当年的青石板路磨得发亮,老槐树的枝干粗得要三个壮汉合抱。它的叶子比寻常槐树更绿,春末开的花却格外艳,是那种带着血丝的红,像浸过谁的眼泪。
古茗就是在这年春末回来的。他骑一匹瘦马,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衫,腰间的茶饼匣子还在,却被岁月磨去了漆色。村口的老槐树下,他勒住马,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——当年总蹲在这里等他的小丫头,如今该是儿孙绕膝的模样了吧?
"请问,"他跳下马,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风箱,"二十年前住在村东头的阿阮姑娘,如今可在?"
砍柴的老周头放下扁担,眯眼打量他:"你是......古家茶行的少东家?"
古茗点头,喉结动了动:"我回来找她。"
老周头叹了口气,指了指老槐树:"阿阮姑娘没等到那一天。她走的时候,说要守着老槐树等你。后来啊,这树就奇了——每年春末开的花,花瓣都红得像血,风一吹,就往村西头飘。"
古茗踉跄着扑到树前。树干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迹,是他当年用小刀刻的"古茗阿阮",如今已被树皮撑得裂开。他伸手摸了摸粗糙的树干,突然觉得掌心沾了湿意——是树汁,带着淡淡的花香,像极了阿阮当年绣帕子时用的桂花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