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1章 镜花水月潭(第2页)
"您老也来瞧热闹?"老农蹲下来,把锄头靠在潭边的老槐树上,"我种了三十年地,头回见这么好的收成。"他指了指潭里,"你瞧那稻穗,颗颗都饱得要裂开,比我去年在村头王员外家帮工见的还密。\t*i^a\n*l,a,i.s,k/.?c.o?m¢"
书生这才注意到,老农的裤脚虽然沾泥,却浆洗得干干净净;斗笠边缘磨得发亮,显然是常戴的。再看潭水里的老农,正弯腰割稻,动作熟稔得像在自家地里——和他书里读的"晨兴理荒秽,带月荷锄归"一模一样。
"您不觉得稀奇?"书生问。
老农从怀里掏出个粗瓷碗,舀了潭水喝:"稀奇啥?我去年大旱,潭水干到能看见底,今年雨水足,田垄都蓄满了水。前儿个我去镇里卖稻种,张屠户还说呢,等新米下来,要给我留半扇肋条肉。"他拍了拍裤腿站起来,"人心里想啥,潭水就映啥。你瞧我,心里装的是稻子抽穗,它就给我看金浪;你心里装的是金榜题名,它就给你看红袍。"
书生没接话。他望着潭中的自己,红袍上的金线在月光下闪得人眼晕。母亲的声音又响起来:"砚儿,快趁热吃鸡蛋。"他伸手去接,指尖穿过水面,只沾了一手凉意。
"您老明日再来,保准还能见着这景象。"老农扛起锄头,往竹林外走,"我呢,明儿个还得去地里看水,别让夜里下的雨冲了田埂。"
书生望着老农的背影消失在竹影里,低头又看潭水。红袍还在,金殿还在,母亲的笑还在。他忽然想起,上个月有个云游的道士说过,这潭里的月是"心镜",照见的是各人的执念。可他才不管什么执念不执念——只要能天天看见这景象,哪怕一辈子不离开青牛岭,又有什么不好?
第二日,书生没回家。他在潭边搭了个草棚,白天躺在棚子里看潭水,夜里就着月光背书——反正金殿里的皇帝说过,他是进士,不用再考了。母亲托人捎信来,说家里米缸添了两升糙米,让他别着急;后来又说咳血更厉害了,请了郎中来看,药钱要五钱银子;最后捎信的人哭着说,老太太咽气前还攥着他的旧棉袄,说"砚儿中了就好,中了就好"。
书生抱着旧棉袄坐在潭边,水面上的红袍突然淡了。他慌忙趴下去看,潭水还是那潭水,只映出几片竹叶打着旋儿往下落。他连喊了几声"娘",潭水里只有自己的回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