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6章 战前准备(1)

  在柳州最高领导,柳州牧的刻意放任下,关于荆州之主写信羞辱的事,在短短两日内,就已经传到了各县。

  这放在大安朝还建在的时期,几乎是不可能的事。

  道路难行,能有州与州之间的官道就很不错了,更别提底下的小县小里,最多是有什么重要的公文文件,靠着信使接力传递信息。

  就算是有人冲上龙椅,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狠狠拍了一下皇帝的屁股,消息半年之内也传不到乡土小民这。

  柳意却是每次一拿下某个地方,首要安排的就是修路。

  不管这个地方当下有多贫困,百姓们又如何适应了在崎岖难行的山路中健步如飞,路都要修,只是要看是不是要先修一部分,等到腾出手来再继续往更精细的修而已。

  柳意还记得,小时候,孤儿院前后左右的路还是那种大片大片的土路,下雨天孩子们会被要求不要出门,因为只要一出门,鞋跟上必然会带上厚重的泥巴,要是再玩个游戏,带泥巴的地方可就不止鞋跟和裤脚了。

  随着她长大,慢慢四周也变成了地面平整的沥青路,四周也盖起了一栋栋高楼。

  下雨天不再能阻碍人出门,逛完一条街,鞋跟上最多有些水渍而已。

  生活的变化不只是四周道路。孤儿院也翻新过两次。

  小的时候,柳意喜欢待的图书室还只是个没多少光线的小屋子,等到上初中的时候,就已经有了明亮稍大的环境。

  随着人们的生活环境越来越好,每年都会有捐献的书籍送过来。

  这些书籍有新有旧,孤儿院一概照单全收。

  柳意对那些捐书人是很感激的,毕竟孤儿院采购书籍的时候,可不会买《厚黑学》。

  道路的修建,就好像是对应着一切都在变好一样。

  而现在,她也在她的柳州,做着同样的事情。

  ——这次修路的地方,是要通往深山。

  严格来说,其实之前路面已经修到了山脚下。

  这让山民们通往州县时的速度,比以往快了至少十分之八。

  交通加快的最重要原因,就是柳州车能通车了。

  以往,山民们要出行时,总是要提前几天便谨慎而又认真的计划一番。

  因为交通不便,加上生活贫困,山民们连有骡子的可能性都很少,山路最难行的那几个地方,就算是有了骡子驮货,那骡子也难以带着货物上下山,毕竟有的路,是真的要从悬崖边过的。

  于是想要买卖货物,只能人两条腿走路,两边肩扛货。

  以前的货郎们赚的就是这份辛苦钱了,冒着生命危险扛着货物走遍各种乡间山中,货郎辛苦,山民们买东西也贵。

  应该贵呀,人家从那么远的地方,吃了这么多苦头给你挑来的。

  也可以不买,那你就放下手头的活计,用上一天,或者两天的时间,去县里买东西吧。

  现在的日子,对于这些山民来说,已经是如在梦中一般轻快了。

  不光山脚下有了路,还有了通车,每一日,从柳州各地准时出发的驴车骡车马车们,都会像是工蚁一样四散各处而去。

  这些车不管有没有客人,都会固定线路来回,柳州各地路边也都多了一个个木牌子标识,上面用柳州字和柳州拼音写着这里是哪个站。

  就如现在,站在“毒蛇多站”的牌子下,便有一帮山民讨论着这件让他们忍不住愤慨无比的荆州羞辱事件。

  如今柳州的各路车牌,取名都很简单粗暴,也是为了方便坐车而来的外地人知晓一下情况。

  这个“毒蛇多站”,顾名思义,就是此地很多毒蛇,要是有外来人想要上山,可记得用好打蛇棍,做好裤脚防护。

  站在此处的一群山民们,手里便是一人一根打蛇棍,裤腿也不顾闷热,用厚布缠了一层又一层,裤脚死死勒紧。

  可别小瞧这些厚布,虽笨重了一些,可蛇咬人,一般都是咬腿脚,缠绕上这些厚布,就算是遭遇了蛇,被咬上一口,毒牙侵入不了厚重布料,被咬的人可不就能捡一条命吗?

  裤脚勒紧则是怕蛇顺着裤腿钻进去,听上去很离谱,但这种事真的发生过。

  而戴帽子也不是为了遮阳,还是防着干活的时候,突然从树上掉一条蛇到头顶上。

  其实以往山民们的防护可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周密,穿着长裤扎进裤腿便是了。

  布料是多么贵重的东西,往前五年,一匹粗糙的麻布都能够买到将近百斗大米了,足够养活一家人很长时间,一家人站一块,凑不出一块新布。

  现在不一样了。

  柳州有个特点,就是所有能够保持基础生活开销的东西,价格都比别的地方便宜。

  像是麻布,现在价格便宜极了,哪怕是一些没有选择去县里做工的山民都买得起,家里孩子也都能有衣服穿,不用光屁股在村里跑,还能买上一些被定位劣质品的更加低廉麻布,缠在腿上保护性命。

  而这些,都是柳州牧带来的。

  因此,这些站在“毒蛇多站”木牌下的山民们,在从搭车去县里买卖货物的同村人回来,得知了“荆州求娶”事件之后,便也同样大骂了万将军一场。

  等到会的脏话都骂完了,实在是捡不出什么够毒辣的脏话了,才正儿八经的讨论起来。

  “若是当真为着两州连接,为何是荆州来娶,而不是那什么万将军入赘来我柳州?”

  山民们说这话时,一点都不觉得这个要求过分。

  荆州是州,柳州也是州,大家都是一样的,要婚嫁,凭什么不是万将军嫁给他们州牧大人呢?

  或许他们自己都没发现,在柳州生活的时间越长,他们心底便越有自信。

  这种自信,是由柳州周边被强势清除的强盗,家中亲人参军之后肉眼可见的变得高壮勇猛,以及每个乡里都会每日巡逻,装备精良的警卫带来的。

  从前无论是在家还是出门,都下意识畏畏缩缩,不敢与生人搭话,也不敢直面贵人的百姓们,渐渐也习惯了挺胸抬头的走路。

  他们有什么好怕的呢?

  若是真遇到了什么歹人恶事,只要喊上一嗓子,便能引来附近的警卫。

  就算是不喊,自己吃得好,身体也硬朗,加上柳州推崇练武,就算是个普通百姓,也不是不能展现一番武力的。

  人有了底气,便很理直气壮。

  理直气壮的同时,还有些嫌弃万得番。

  便有山民对万得番嫁给柳意持反对意见。

  “要我看,就算他姓万的来入赘,那都不般配,听闻他年岁已四十有三,早已成婚生子,如此年岁,定然也已年老色衰,如何相配我们州牧大人呢?”

  此话一出,众人都觉有理。

  “正是,我也这般想,若是换成他儿子来,又长得年轻貌美,那倒还勉强可行。”

  讨论的其余百姓也都纷纷点头,但也有人爱读报,有些见识,觉得这样也不好:

  “若荆州只是送个年轻的郎君来,却不让他日后承袭荆州,那可不好占着州牧大人的正夫之位。”

  “没错,这样的话,我们州牧大人不就矮了那万老头一头吗?”

  “做不得正夫,做个侧室也好。”

  一旁本来站着听他们闲聊的村正便当即警觉起来。

  “我柳州可不能纳妾。”

  大部分柳州政策,都是由村正向山民们宣传,伴侣唯一性的政策也是他传递给所有山民的,虽然山民们本来就没钱纳妾,但村正依旧听不得这种话。

  村正们到乡里开会的时候,互相交流经验时可是有前辈教过,要是大家平日里闲聊起来都不将政策当回事,千万别只当闲聊而已,说得多了,百姓们自己就会渐渐觉得不遵守政策也没关系了。

  所以,要将苗头还是小火苗的时候,狠狠掐死。

  知晓山民们对柳意的崇拜,村正还加了一句。

  “州牧大人向来推崇婚姻法,定然不会自己打破的。”

  便有一山民摆手:

  “诶!无妨,不能有纳妾的名分,州牧大人不给他名分不就好了!”

  村正:“……”

  其余山民当即震撼于同伴的思路灵便,连连赞叹。

  “妙啊,我瞧你如今脑子越来越灵便了,可见吃得好了,人便聪明是真的,我也要多吃一些。”

  “但若如此的话,那万将军的儿子没有名分,会不会恼了我们柳州?”

  “怕他?可是他先提出来要娶妻的,若是不愿将儿子送来,那便打呗。”

  乡间地头的柳州百姓们讨论的津津有味,他们是上过扫盲班的,但学识也只仅限于扫盲班了,平日里闲聊内容,也只会聊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官府新政策。

  像是这种参与“州级大事”的机会还是头一次,每个人情绪都很振奋,更加积极的阐述自己的想法。

  直到他们等的工程队来了,众人才暂且停下,等着村正和工程队交流。

  他们在这样热的天下山,站车牌下自然不是为了纯站着聊天的,而是在等修建从山脚下到村落道路的柳州工程队。

  虽然今日才开始修他们村的路,但早在修山脚下这条大路时,这座山上的山民就被招过工,还赚了一些工钱,吃过工程队有菜有肉一天三顿工作餐。

  多稀奇呐。

  州署竟自己掏钱,给修路,还不要村中人服徭役。

  招山民们做活,一起修路,甚至还给发工钱。

  这次又是给自家村子修路,村正一吆喝,十几个人便扛着锄头等物跟着一块下山了。

  这次他们倒是并不打算要工钱,以往穷到吃不起饭的时候,哪怕是一文钱的利那也是要的。

  可如今,自从山脚下道路修建好,山民们去县里方便了,家里也有人去县里做工赚工钱,赋税也减了,家里宽裕了,便也能生出一些良心来了。

  修山脚下的路也就罢了,为着自家村子修路,怎么能还要州署的钱呢?

  他们还只是头一批,等半下午的时候,那些将家里做完活计的其余山民也会下山来帮忙。

  工程队的负责人叫龚鹰,听了村正说的话之后,便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出来。

  “我知晓乡亲们也是一番好意,可州政工程部明令规定,咱们是不允许乡亲们免费帮忙的。”

  见村正还欲劝说,她摆出思索神色,随后给出解决方案:

  “这样,咱们这确实也需要一些普工,来帮忙的乡亲们也不用白跑一趟,我们就按照兼职普工的价钱给,日结,干一天算一天,也方便乡亲们轮换着做自家的事,您看怎么样?”

  村正一愣:“这,还必须要给工钱吗?”

  龚鹰笑道:“是呢,我也知晓乡亲们的一番心意,可规定就是规定,叔,您也是政府官员,也知晓的,咱们可不能坏了规定,上头要追责的。”

  村正神色一震。

  “诶,是,是,是我考虑不周了。”

  这个确实,前阵子,就有个村正坏了规定,收受贿赂,在安排外出兼职的工作时,只给送礼的百姓安排,结果被革职了,听说还要做一年苦工。

  龚鹰见他像是有点被吓到的样子,笑着安慰:

  “您也别紧张,我知晓您是一片好心,乡亲们也只是想帮帮忙,也是想着帮官府减少开支,我虽然碍着规定不能同意,但不得不说,叔,我心里是敬重你们的。”

  “跟你们一块干活,队伍里的姐妹兄弟们也乐意,您啊就受受累,统计一下愿意做兼职普工的乡亲,简单培训一下,咱就能上岗了。”

  村正被她这番话说的心里舒坦。

  人嘛,谁不想挨夸呢。

  这番话他照着对跟下来的十几个山民说,保管这些山民们心里也是美滋滋的。

  一时间,又是觉得放松,又是敬佩。

  要说这位负责人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,在村里,这样年纪的年轻人,出门在外还要听从长辈的话做事。

  可龚鹰却是年纪轻轻,说话又有权威,又让人心服口服。

  要不人家是总负责人呢。

  至于什么看人家年轻是个姑娘,就倚老卖老之类的。

  这么傻的人,也当不了村正。

  这位龚鹰虽不是他的顶头上司,可一支工程队的总负责人,那职位可不低。

  别说是现在,就算是以前,村正上街不说遇到官家小姐,就是遇到了稍微有点钱的富家姑娘,那都是自觉矮了一头,说话要低声下气的。

  现在可比以前要好很多,龚鹰职位比他高那么多,却还对他好声好气的说话,两人平等相处,简直如做梦一般好。

  村正以前是族长,后来整个村都归了柳州,州署派了老师来村里扫盲,因着他认真学习,又一向在村中做的不错,才得以继续当上这个村正。

  虽然依旧是管理整个村的人,但他能明显察觉到,如今要做的事,和以前有很大不同。

  以前只需要管住村里人,遇到什么匪徒宵小上报,受里长的命令,帮助征收赋税,组织徭役和兵役。

  虽然这些事是必须做的,但村正也不得不承认,以前他每次召集村人说事的时候,对于村中来说,宣布的都是坏事。

  可如今呢?

  有了正经的职位不说,每次去乡里开会,里长要么是说一些新出现的福利待遇,农具改良,要么是在地里活计清闲一些的时间,给出一些适合的招工岗位,让村正们组织一些可以去县里的百姓做工赚到钱。

  平时,里长说的最多的就是,各位村正要虚心学习,多观察观察自家村子的实际情况,果子种植好的,就组织村里人抽空多种果树,统一联系买方卖出,有湖泊的,就考虑养鱼养虾。

  实在是没什么好资源的,招呼村里人多养几只鸡总行吧。

  里长上次是这么说的:“只要你们有这个想法,报上来,我就能往上报,给你们找收购商,实在不行,咱们这一里的学校食堂也能吃得下。”

  以前,是无奈的从村中人口袋里面掏钱,掏粮,或者掏人口。

  现在,则是想方设法的帮助村里人有活干,有钱赚,有病能有医生看。

  这变化不可谓不大。

  村正也以为,这些变化,就已经是他平生所见的最顶尖了。

  没想到,还能有更让他吃惊的。

  官府帮他们村修路,他们要来帮忙,官府还不同意,说不能免费让帮忙。

  天老娘啊,这样的日子,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活几十年享受享受。

  村正一边心里感叹,一边回到自家村子人站的车牌底下,把情况跟他们说了一遍。

  果然,这十几人也都吃惊了一轮。

  “官府想着咱们这些小老百姓,不愿意叫你们免费做工,要发工钱,那咱们就更要干好一些,多卖力,莫要丢我们村的脸,知晓不!”

  山民们也都很振奋的应是。

  这道路便开始修建了。

  干活的时候,荆州求娶的话题便一边干活一边又聊了起来。

  “你们说,若是真的要打仗,会打到我们这里来吗?”

  “管他会不会,就算是真的打过来了,我也不怕,拿起刀就跟他们干!”

  “到时参军标准会降低吧?若是如此,我便参军去,好好打一打那些荆州人!”

  一旁带人寻找合适砌筑路基边缘石料的石匠回来,听着这些山民们低声的讨论,忍不住参与进去。

  “你们怎么一副恨不得打仗的样子?不害怕吗?”

  正一边卖力做活,一边抽空聊天的几个山民便都忍不住看向他。

  “你不是柳州人吧?”

  石匠纳罕,他还真就不是柳州人,但柳州说雅言(柳州人叫普通话),不管是州署的还是村里的,都要说雅言,大家说的都差不多,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,怎么就被认出来不是柳州人了?

  莫非柳州人都好斗?都喜欢打仗?

  虽觉得纳闷,但石匠还是老实答道:

  “我是汀州来的,有一队柳州商队与我说,柳州招石匠,工钱高,待遇还好,我便来了,刚来一月有余,之前是在做培训,这还是我头一次上工呢。”

  山民们都是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:“难怪,你不是柳州人,不知晓我们柳州人心中担忧什么,比起打仗,我们更怕州牧大人答应了荆州。”

  石匠疑惑:“这话怎么说?”

  “你想,若是州牧大人真的答应了荆州,那我们柳州怎么办?岂不是成了荆州附庸?我们还能有什么好日子吗?比起这样,我们宁愿打仗,至少都是一州之地,我柳州兵强马壮,连突厥都不是我们的对手,真打起来,必然是我们赢,虽打仗的时候要苦一些,但只要能继续过现在这样的日子,也是值得的。”

  石匠听得更加茫然。

  因为想要维护现在的生活,所以选择打仗这件事,对他来说还是头一次。

  不过,以前的朝廷,也没给百姓选择的机会就是了。

  山民们便又开始讨论了。

  石匠以前在汀州时,也会为官府工作,修官路的时候,也见过很多山民。

  但没有一个地方的山民,像是柳州的山民这样健谈的。

  每一个人,都好像有自己的想法,也都会大大方方的说出来。

  比如此刻,他们就又借着“若是州牧大人同意”这个话题讨论起来了。

  “也未必会如此,我看话本上也有类似的情节,州牧大人若是真的同意嫁过去,也可以悄悄杀了那万老贼,到时,荆州就是我们柳州的了。”

  “正是,不过光是杀万老贼不够,他底下不是有几个儿子吗?要把那几个也都杀了才行。”

  “为何要像话本那样行事?州牧大人何等尊贵之躯,作何要以身犯险?万一那万老贼,也是一样的想法呢?要我看,还是直接战更好,免得有旁人起了同样的心思。”

  这也是山民们的内心隐忧了。

  柳州报社报尽天下大事,村正这种职位,每次有了新的报纸,都有它的一份。

  报纸到了,他就指挥一些年纪小的孩子在村口念上面的内容,听得多了,哪怕是不爱看书也不爱写字的山民,也对外界有了点了解。

  到目前为止,各大势力的主人,只有柳州牧是女子。

  而山民们从前接受的教育,就是女子要嫁人,女子成婚后,便是别人家的了。

  越是贫瘠落后的村子,女子地位越不如男子,山民也是同样。

  归入柳州,学柳州的法规时,还有不少人觉得不适应,不习惯。

  以前成婚就是女子到男子家中生活,孝顺公婆,照顾郎君,生儿育女,一辈子少有回娘家的,怎么现在,突然就要变成女子可以独立门户,就算是成婚了,也不会听男人的了?

  甚至,孩子跟着谁姓,也是完全可以自由决定了。

  以前女子若不想和男人过,要和离怎么也要脱一层皮,如今却是方便快捷的很,甚至如果离婚之后,一方还要纠缠,报官可以处理。

  人嘛,肯定是偏向自己的,一些男子发觉自己在妻子身上的权力被收回之后,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爽的。

  柳州的铁骑和生活条件的好转,成功让他们将不爽按捺了下去。

  但心底隐约还是觉得这个规定不好,若是日后男女成婚,不需搬到男方家里住,那还是成家吗?小两口没有老的帮忙能行吗?

  还有入赘,男子到别人家生活多么丢脸的事情,如何就那样多的人选呢?

  男娶女嫁,自古以来便是如此,怎么能说改就改?

  这么多的念头想法,在知晓荆州求娶柳意之后,全部都在一瞬间被击碎。

  他们确实不太懂国家大事,但都见过村中带着孩子的女人再嫁。

  这孩子不是对方的种,到了男方家里,好点的,最多是少吃少喝一点,地位尴尬一点,坏点的,那可就是直接被虐待打骂了。

  现在,柳州就相当于是那个孩子。

  这条大新闻,突然给了一些并不是很想支持女子地位的男人们一个棒槌锤头。

  他们觉得,那些普通百姓家的女子和自己地位相当,可以求娶。

  州牧大人,在别的势力眼中,也是可以求娶的女子。

  那柳州呢?

  柳州怎么办?!

  这可不行!!!!

  求娶?

  娶你个头!

  我们柳州自古以来!就是女子娶男子的!

  州牧大人成婚,必然是要男子入赘!

  而且若是真有这么一个男人入赘,也不得沾染半分柳州。

  柳州只会是我们州牧大人的,旁人休想沾上半点!

  山民们瞬间成了坚定的维护女子招赘者。

  今日里的这十几个山民中的男山民,以往可能还会对着其他几个女山民来上几句“这活多累啊,你们女子就不要来了”“也不用干体力活,看有没有后勤工作可以帮忙吧,做做饭什么的就行了”。

  现在也是不说了。

  只就对着石匠侃侃而谈:

  “这是我们柳州的传统,如何能丢呢?何况谁不知晓荆州是打的什么算盘,不就是看我们柳州商业发达,想要借求娶之名,占取我柳州吗?”

  石匠在前二十五年里,都是生活在汀州,连大安朝一共有几个州都分不清,就更别说知晓这些州的过往历史了。

  山民们如此如此一说,他还真就信了柳州自古以来就是女子也当家。

  “原是如此,诶,只是我们说来说去,也没能耐左右官府的决定。”

  “如何不能决定了?”

  山民们经常听报,也是有些见识的。

  “我们便多多高声讨论自己希望打仗,家中人也愿意参军,若是真的打起来了,我们捐钱捐粮,支持前线,官府见百姓支持,多少能加上一些打仗的底气。”

  “没错,只要这次打了,打赢了,再有人想要以嫁娶之名觊觎我柳州,便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了。”

  石匠听得目瞪口呆,他还是希望不打仗的。

  没有百姓喜欢打仗。

  像是柳州这些人一样,千方百计想让官府决定打仗,甚至自愿捐献财物好方便打仗的,哪怕是听了理由,只来了柳州一个月的他也完全无法理解。

  他只考虑一个问题,若是柳州和荆州真的要打起来了,他走不走?

  前头扎扎实实培训了一个月,今天这才第一天上工啊,工钱还没拿到呢。

  要是柳州不打仗的话,石匠还是很想留下来的。

  他就从来没见过柳州工程队这样精细的修路法。

  修路之前,不光要勘测路线,确定走向,测量高程和距离,设置路标以及边界,画好图纸,还会提前制定好修路时间,每日做工多少,何时用餐,定时给工人们补水。

  在修路之前,还会有人先到达修路地点,扎好足够工程队全员休息的帐篷,连床铺这些东西都不需要做工的人操心,自有工程队的后勤组准备,统一发放。

  到了修路地点,什么都不用管,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了。

  在来之前,石匠就得知了要修路的地点容易出现毒蛇,让做好准备,出入草丛的时候一定要用打蛇棍先打上一遍,人员行动至少两名一起,说是万一有人被蛇咬了,另一个人至少还能帮忙呼救。

  这支工程队里面甚至还有一名大夫,柳州叫医生的,但凡队伍里谁出现一个什么头疼脑热的,都能立刻得到治疗。

  如此妥帖,实在是完美的工作地点。

  但打仗……想想就觉得可怕。

  石匠不想离开这份待遇好工资高的工作,也只能安慰自己:

  “未必能打起来,我虽初来柳州,却也知晓,荆州离着柳州远得很呢。”

  树下铺了一张布躺着睡觉的行商之一,突然插话:

  “我看是要打起来的,官府定了一大批草料,定然是打仗要给战马吃的。”

  现在正是午间,行商们赶路疲惫,也是见天热,牵着驴子找了个阴凉地休息小憩,就在修路工程队旁边。

  要是放在别的州城,他们或许还不敢如此。

  出门在外的行商都知晓一个道理,那就是但凡是出了门,到了自己不熟悉的领域,可不光是野兽危险。

  多的是行商路过某地,被当地的农人瞧见带着货物,起了贪念,集结了当地其余沾亲带故的亲戚抢劫货物,残害人命的。

  杀了人,将尸骨往大山里一丢,行商又不是什么达官贵人,还是外地人,就算是死了,当地官府也不会来找。

  毕竟官府也是很忙的,而当地的里长虽然手下会有里卒,可里长一般都是本地出身,与当地人多多少少有些亲戚关系,有时候自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甚至是参与其中了。

  就算是被害行商的亲人真的跨越千里来报案,那总要找到尸首吧,到时候,尸首早就被山中野兽啃得只剩下骨头了。

  白骨一具,谁能证明这是报案人的亲人?

  就算是认出来了就是自己的亲人,只剩下白骨了,又是在山里发现的,那农人们一口咬死,这些行商走山路被野兽袭击而死,难道死去的行商还能诈尸说自己不是被咬死的吗?

  总之,外出做事几年还活蹦乱跳的行商们,不一定真的很会做生意,但一定很会保命。

  但来柳州进货不一样。

  一来,柳州的百姓生活过的相对来说比较好,没什么打劫的必要。

  二来,柳州法度称得上是所有州中最严的,莫说是杀人抢货,就算是小偷小摸,都被严阵以待。

  三来,柳州以医学起家,不光治病救人很是厉害,甚至连带着仵作都比其他地方更厉害,人死之后,还能判断出死因,连带着找出凶手。

  四来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。

  很多县都进行过接纳了许许多多的流民,并且将他们打散在各县安置下来,导致一片地区沾亲带故的情况减少了很多,加上柳州人不怕官府差役,州署又喜欢嘉奖配合官府工作的百姓……

  犯罪的成本,便被大大提升了。

  以前很多人凑在一起可能共同犯罪,现在很多人凑在一起,会监督对方不要犯罪。

  因此,这些小心谨慎的外地行商们,也很快摸索出了新的生存方式。

  在柳州,看到一堆人聚在一起,反而会更加安全。

  像是这种官办的工程队,那更是安全加安全了,在工程队旁边睡觉,要是睡过头了,工人们说不定还会在天黑前过来提醒一下。

  这名行商也是个热情的,见自己说的话吸引了工程队的注意,直接便将自己知道的消息说了出来。

  “今日一大早,就有很多行商出门了,都是在州署接了大单子的,有接到购粮单子的,也有接到木柴木炭单的,还有粮草,药物,驮马,我也接到了草料单,现在正要和我兄弟去收草料呢,你们说,突然买这些,除了要打仗,还能是因为什么?”

  石匠还没说话,反而是一直希望打仗的山民脸色一变:

  “那现在粮价是不是涨了?”

  若是粮价涨了,那接下来可就要节衣缩食过日子了。

  行商:“没涨,官府控着价呢,还是原来那个价,要不干什么要对着我们下订单呢,就是要从外面买了粮食来,好控制现在的粮价不涨呗。”

  石匠听明白了,一时无言。

  汀州之前也打过仗,粮草哪里来呢?刚开始,还是低于市价半强制的从百姓们手里买。

  后来,或许是打仗太花钱了,便变成了直接增高粮税,那一年,一个村子饿死小半人都不是什么稀罕事。

  可柳州,不光没有提高粮税,还控制着粮食价格不涨,官府自己向外购粮。

  这是什么神仙官府?

  一直没怎么参与讨论的一个山民突然问:“那官府是不是要招兵了?”

  她之前就想参军,但因为年纪太小被刷了下来,现在她已经十五了,还是没满招兵年龄,但是如果打仗的话,说不定限制会放宽呢?

  行商了然。

  他并不是柳州人,但经常来往柳州买卖货物,也最喜欢往这边来。

  毕竟不是每个州,都像是柳州一样,对行商友好,还有相当完善中正官方商业制度的。

  来的多了,就也知晓了柳州兵待遇有多好,光是吃饱喝足,饭菜有肉,衣服保暖,就够吸引大部分人了。

  “没听说要不要招兵,你要是对这个感兴趣的话,可以关注一下县里,要是招兵,肯定会传到县里的。”

  山民便有些期待的点点头,看得出来,她真的很想从军。

  行商心中想,要是真的打起来了,他觉得柳州是非常有可能赢的。

  不说别的,就说双方兵力差距上便很不一样。

  一方是百姓们抢着要当兵,入军队还要身体情况过关,一方是百姓被逼当兵,入了军营也没人管他们死活。

  这打起来谁占上风,不是一目了然吗?

  而且,荆州是离得远,临水而居,可是,柳州有船啊。

  说是商船,但那么大,那么高的大船,一艘艘的从船厂造出来,能装多少柳州兵?

  最要紧的是……

  他环顾四周,所见者,俱都面无惧色,只有隐隐升起的激动。

  行商今日一路从州城来,所见者莫不如是,且官府有条不紊,虽购买了战前用品,从州到县却毫无乱象,粮价布价不变,可见柳州官府有多富裕。

  民心如此,军力强盛,后勤丰盛,能输才怪。

  行商暗暗盘算着,看来,这次去购买草料的同时,也可以提前囤积一些建筑材料了。

  他和柳州打了这么多次的交道,对柳州也是有些了解的。

  柳州向来有个习惯,拿下某地之后,先做基础建设,修路盖房,盖厂招人,这些都需要建筑材料。

  他现在先四处搜集囤积,再运送到荆州周边,待柳州拿下荆州之后,必然要大搞建设。

  到时候,就是他们这些倒卖行商们大赚一笔的时候了。

  不光是建筑材料,因为要搞建设,大量百姓将会投入工作,衣食住行,都能从中盈利。

  所以柳州这半年没有开发新地盘,许多行商还有些遗憾呢。

  现在可好了。

  囤积建筑材料,肯定没问题。

  越想越觉得可行,行商表情都明亮了很多,正美滋滋呢,就见山脚下的路上,一辆马车行驶而过。

  那马车他认得,是个木料商人的车,之前两人合作过。

  这木料商人自来了喜欢搞建设的柳州之后,就好像是鱼儿进了水,鸟儿上了天,乐呵呵的开了一家木料店,自己坐镇店中,只让底下人按照原来的商路购买木料回来,大有要养老的架势。

  如今养老的木料商人,急匆匆出城。

  这是要大干一场啊!

  果然,这群成了精的老狐狸,反应也不慢。

  行商顿时有了被竞争到的感觉,连忙一巴掌拍在一旁的兄弟脸上。

  “别睡了!我们该走了!”

  天奶啊,他知晓的路子可别让那木料商人抢了先。

  行商知晓,未来很长时间,因着柳州大量购买各类货物,柳州的行商只会越来越多,那么,提前选择囤积货物的行商也会越来越多。

  不行,得再快一点。

  以后不能午歇了,等赚到了足够的银钱,有的是时间歇。

  工程队的工人们便瞧着两名行商像是火燎屁股一样,急匆匆的收拾好东西牵着骡车离开。

  虽然走得急,但工人们也没当回事,毕竟行商们哪个不是整日脚步匆匆的。

  只是也不知道怎的。

  今日这条山脚下的路上,车辆是一辆一辆的过。

  一个个看见了商机的行商们,带着期待与激动,来来往往。

  许是为了打仗,柳州放宽了部分政策,让行商们看到了发财的机会。

  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得到,竟有地方打仗不向百姓索取粮草,而是花钱或用货物向行商们买的。

  行商们有将囤积货物运进城的,也有匆匆出行要去收购货物的,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振奋的神情。

  打仗听上去确实很可怕,可如果自己收到了大量的订单那就不一样了。

  一时间,明明有着即将要打仗的传闻,柳州的商业甚至还比之前发达了许多,许多消息灵通的行商带着货物往柳州赶。

  石匠这几日就一边干活,一边能瞧见山脚下的热闹。

  本来是想看形势不对赶紧跑,现在也给他弄茫然了。

  不是说要打仗吗?

  怎么柳州不光没有战前的萧索,反而瞧着更繁华了??

  那他到底是走,还是不走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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