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49章 疯狂刺杀之断更行动
大片的栈道连同其上数名护卫、几匹满载礼物的健马,如同被无形巨手撕扯,轰然坠向深渊!
一个年轻护卫甚至来不及呼救,只瞪大惊恐的眼睛,双手徒劳地在空中乱抓,瞬间便被翻滚的浊浪吞噬,连水花都未及溅起多高。
栈道剧烈摇晃,如同惊涛骇浪中的扁舟,幸存者被巨大的离心力甩向内侧岩壁或外侧深渊边缘,乱作一团,肝胆俱裂!
就在栈道崩塌的瞬间,栈道上方一块突出的岩石阴影里,似乎有极其轻微的、不同于落石的摩擦声一闪而逝。
但混乱中无人察觉。
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与人心崩溃的顶点!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坠落和脚下的不稳吸引时!
“咻!咻!咻!”
数道细微到几乎被风声水声完全掩盖的破空声,从头顶的岩缝、苔藓覆盖的凹陷处、甚至栈道下方倒悬的树根阴影中射出!
那不是强弓硬弩,而是特制的袖珍劲弩和吹管发出的致命低语!
噗!噗!噗!
走在最外侧、正奋力抓住栏杆稳住身形、试图伸手去拉一个失足同伴的阿忠,喉咙猛地一颤!
一支通体乌黑、尾羽短小的弩箭,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咽喉!他身体剧烈一震,眼睛瞬间瞪得滚圆,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。
他想呼喊,却只发出“嗬…嗬…”的漏气声,鲜血如喷泉般从前后两个血洞狂涌而出,染红了他粗布的衣襟。
他抓着栏杆的手无力地松开,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,坠入那刚刚吞噬了他同伴的深渊。
至死,他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卢文若车厢的方向。
几乎是同时,几名背靠岩壁、惊魂未定、正大口喘息的护卫,后颈或太阳穴微微一麻,如同被毒蜂蜇刺。
他们身体骤然僵硬,眼神迅速涣散,连一声闷哼都未及发出,便软软地瘫倒在地,如同被抽去了骨头。
细如发丝、淬着“三步倒”蛇毒的吹针,已然没入要害。
“敌袭!保护公子!!”护卫队长的嘶吼带着绝望的破音,他挥刀格开一支射向车厢的弩箭,火星四溅!但死亡的阴影已笼罩下来。
车厢内的卢文若被这骤然的杀戮彻底击垮了心智。
他吓得魂飞魄散,涕泪横流,几乎是本能地拔出了腰间那柄价值连城、镶金嵌玉的佩剑。
剑身华美,却轻飘飘毫无分量,更像是贵族的玩物。他的手抖得如同风中落叶,剑尖在空中胡乱划动,甚至无法对准任何方向。
他甚至没看清袭击者身在何处,只觉一股带着浓烈血腥味和死亡气息的阴风,如同毒蛇般贴着湿滑的栈道木板,无声无息地掠到了他车厢侧面!
一道模糊的黑影,如同鬼魅般紧贴着岩壁的阴影,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。
只有那双眼睛,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非人的、冰冷而专注的光芒,牢牢锁定了车厢帘幕的缝隙!
“呃……”
卢文若的动作骤然凝固。
他感到脖颈间传来一丝微凉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刺痛,如同被最细的冰针轻轻扎了一下。
随即,是一种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、带着生命力量喷涌而出的感觉。
他眼中还残留着对成都府夜宴笙歌、对锦绣前程的无限向往,以及对这突如其来的、荒谬死亡的巨大惊愕与不解。他想质问,想呼救,想诅咒,但喉咙里只发出“嗬……嗬……”的、如同破风箱般的漏气声。视野迅速被一片猩红占据,接着是深沉的黑暗。
手中那柄华美的佩剑“当啷”一声,无力地掉落在湿滑冰冷的木板上。
他那身象征身份与洁净的月白蜀锦长衫,胸前瞬间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浸透、染红,迅速向下蔓延。
他年轻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,软软地瘫倒在车厢冰冷的地板上,身下迅速裂开一片刺目、粘稠、散发着浓烈铁锈味的猩红。
栈道上,血腥味浓烈得令人窒息作呕,混合着江水的水腥气和朽木的霉味。
几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,在制造了这场短暂而高效的死亡风暴后,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。
他们利用栈道崩塌扬起的尘埃、弥漫的水汽和幸存者惊魂未定的混乱,如同壁虎般敏捷地攀上岩壁,或借助垂下的绳索,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嶙峋的岩缝和上方浓密、阴暗的树冠之中,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声影或痕迹。
只留下栈道上横七竖八、死状各异的尸体、翻倒散落的箱笼、在血泊和泥泞中闪烁的金银珠宝、以及那浓得化不开、沉甸甸压在心头的死亡气息。
奔腾的嘉陵江依旧在深渊之下咆哮怒吼,仿佛刚才那场精准冷酷的屠杀从未发生。
唯有呜咽的山风,如同冤魂的哭泣,将血腥味一丝丝撕扯、吹散,送入幽深不可测的峡谷深处。
一只被惊起的黑色山鸦,发出几声凄厉的“呱呱”声,盘旋在染血的栈道上空,更添几分凄凉与不祥。
夜色浓稠如墨,冰冷的秋雨开始淅淅沥沥地飘落,渐渐转密。雨水打在茂密的树叶上,发出连绵不断的“沙沙”声,敲在裸露的岩石上,则是“啪嗒啪嗒”的脆响,共同编织成一片凄清而压抑的背景音。
郑玄龄的队伍被迫在一处狭窄的、向内凹陷的崖壁下扎营避雨。几堆篝火在风雨中顽强地燃烧着,橘黄色的火苗被风吹得忽明忽暗,疯狂摇曳,徒劳地驱散着周遭一小片黑暗和刺骨的寒意。
火光映照在湿漉漉的岩壁上,投下扭曲跳动的巨大阴影,如同蛰伏的怪兽。
空气中弥漫着湿柴燃烧的烟味、泥土的腥气,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潮湿阴冷。
这位荥阳郑氏的族老,裹着被雨水打湿大半的鹤氅,蜷缩在篝火旁一块相对干燥的石头上。
他年逾六旬,脸上沟壑纵横,写满了长途跋涉的疲惫和更深沉的、难以言喻的忧虑。
火光映着他浑浊却依然锐利的眼睛,那里面没有对风雨的抱怨,只有对前路的迷茫和对家族未来的沉重焦虑。
寒意仿佛能穿透鹤氅和皮肉,直沁骨髓。
他望着那在风雨中顽强挣扎的火苗,低声对身旁如同铁塔般沉默的老仆老七吟道:“风雨如晦,鸡鸣不已。既见君子,云胡不喜?……咳…咳咳……”
他咳了几声,声音沙哑而苦涩,“如今这‘君子’,怕是催命的阎罗,索债的厉鬼啊。”
他想到了长安陷落时的仓皇,想到了家族在河北的基业被黄巢践踏,想到了此行成都投靠杨国忠这步棋的凶险,心中一片冰凉。
老七,郑玄龄的贴身护卫,一个沉默寡言、身材异常魁梧的汉子。他头发花白,但肌肉虬结,眼神如同磐石般沉稳锐利。
他穿着一件半旧的皮甲,外罩蓑衣,默默地坐在郑玄龄身边,如同守护主人的忠犬。
他没有回应主人的感慨,只是伸出蒲扇般的大手,用一根粗树枝将篝火拨得更旺些,让跳跃的火光尽可能多地驱散主人身上的寒意。
他的耳朵微微耸动,眼神如同最警惕的猎豹,不断地扫视着篝火光芒边缘的黑暗,以及那条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、通往上方崖顶的羊肠小径。
多年的刀头舔血生涯,让他对危险有着野兽般的直觉,今夜的风雨和黑暗,让他格外不安。
几名值夜的护卫披着厚重的蓑衣,紧握着腰刀刀柄,在营地的边缘和通往崖顶的小径入口处来回巡逻。
雨水顺着他们斗笠的边缘和蓑衣的缝隙不断流下,冰冷刺骨,带走他们身上的热量,也考验着他们的意志。
沉重的脚步声在泥泞中发出“噗嗤、噗嗤”的声响。
除了单调的风雨声,只有偶尔从远处密林深处传来的几声夜枭啼叫,那声音凄厉、瘆人,穿透雨幕,直钻人心。
一个靠在最外侧岩壁下避雨的年轻护卫,忍不住打了个寒噤,低声嘟囔道:“这鬼地方的夜猫子,叫得真他娘的难听…跟哭丧似的…” 话音未落!
“咕——咕喵——”
“咕——咕喵——”
又是两声夜枭鸣叫,似乎比之前更近了些,而且……声调似乎过于规律?老七的眉头猛地一蹙!
就在那年轻护卫抱怨的回音还未消散之际!
几条湿漉漉、涂着哑光黑漆、几乎不反光的特制绳索,如同来自地狱的毒蛇,悄无声息地从众人头顶上方数十丈高的、被黑暗和雨幕笼罩的崖顶垂落!
它们精准地落在篝火光芒照射范围之外的、最浓重的阴影里,落地时只发出极其轻微的“嗒”声,瞬间被风雨声掩盖。
紧接着,数个与黑暗几乎完全融为一体的黑影,顺着绳索,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滑降而下!
他们的动作迅捷如电,又轻盈如同狸猫,落地时屈膝缓冲,溅起的泥水微不可察!
身上的黑色夜行衣紧裹全身,脸上覆盖着毫无表情、只露出双眼的狰狞鬼面具,那空洞的眼窝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,闪烁着非人的、纯粹的杀意寒芒。
他们如同暗夜中收割生命的死神,分工明确,配合无间。淬着剧毒“见血封喉”(一种见血即毙命的植物毒素)的匕首和短刃,在雨幕和篝火光芒的交错中,划出一道道冰冷、致命、无声的弧线。
一名在崖凹入口处放哨的护卫,正仰着头,警惕地用手遮挡雨水,试图看清上方黑黢黢的崖顶。
突然,他感觉脖颈侧面一凉!那感觉如此轻微,如同被冰冷的雨滴击中。
他甚至没来得及回头,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,眼前猛地一黑!
喉咙里只能发出轻微的“嗬……”声,身体便如同被切断提线的木偶,软软地向前扑倒在泥泞中,鲜血混着雨水,在他身下迅速洇开、变淡。
另一名坐在篝火旁、抱着刀打盹的护卫,在睡梦中就被一道黑影捂住了口鼻,同时冰冷的刀刃精准地抹过了他的咽喉。
他只在梦中抽搐了一下,便彻底沉寂。
老七的耳朵极其灵敏!就在入口处护卫倒地的闷响和那抹喉瞬间细微的割裂声发出的刹那!
他猛地抬头,浑浊的老眼中精光暴射,如同黑夜中划过的闪电!
多年的生死直觉让他瞬间捕捉到了致命的威胁!
“有……” 他厉声暴喝,如同炸雷,同时粗壮的手臂肌肉贲张,右手闪电般按向腰间的厚背短刀!
然而,“人”字尚未出口!
一道比其他黑影更加迅疾、更加飘忽的黑影,如同从地狱深渊直接冒出的幽灵,已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