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8章 雪原炼狱(第3页)
一位海祭司犹豫了一下,眼神闪躲,小心翼翼地开口:“朝阳祭司,要不先瞒着族人求和的事?等一切尘埃落定,再慢慢告知,或许那时他们能接受些。”
“绝对不行!”一位统领猛地跺脚,满脸怒容,双目圆睁,激动地挥舞手臂,“这等大事怎能欺瞒族人?一旦被发现,信任崩塌,部落人心惶惶,比与驯兽部为敌更可怕!”
另一位小统领也神情严肃地附和:“没错,得如实告知族人。即便求和,也要让他们清楚,这份耻辱我们铭记于心,只是当下形势所迫,不得不暂时忍耐。”
众人各抒己见,围绕着如何在求和的同时安抚族人情绪,激烈地争论起来。
众人争论许久,最终在老海祭司的坚持下统一了意见:必须将实情告知所有族人。
关于“亵渎海巫母”的指控,他们商定对外解释——那并非真的亵渎,而是驯兽部为激化矛盾编造的谎言,目的是让海云部与他们死拼,好让雨族人坐收渔利。
消息传开,营地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。
受伤的族人们听到要与食人族求和,个个目眦欲裂。
断了腿的勇士用额头抵着雪地,血混着泪浸透了冰层:“他们吃了我哥!现在要我跟这群畜生和解?除非我死!”
哀嚎声此起彼伏,断骨的刺痛、丧亲的悲愤,让他们宁愿战死也不愿低头。
而完好的族人却沉默着。
他们看着担架上扭曲的肢体,听着帐内传出的痛苦呻吟,握着武器的手渐渐松开。
一个年轻鱼手望着雪地里凝固的暗红血迹,声音发哑:“打了这么久,死了这么多兄弟……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倒下了。”
朝阳祭司带着众统领走上前,没有多余的话。
他只是蹲下身,轻轻拍了拍那个断腿勇士的肩膀,又对沉默的猎手们点了点头。
火光映着他手臂上未愈的伤口,也映着众人脸上的泪痕。不知过了多久,伤兵的哀嚎渐渐低了下去,有人慢慢将脸埋进冰冷的雪地里,肩膀一抽一抽地颤抖;
完好的族人们则垂着头,泪水砸在冻硬的地面上,瞬间凝成细小的冰粒。没有谁再说“同意”,但那片沉默里,已有了无声的答案。
当夜,朝阳祭司点了海燕为首的十名族人。
为表求和的诚意,他们每人背着一筐冻得硬邦邦的海鱼,赤裸着上身,只在腰间裹了块破旧兽皮。
雪还在下,夜风像刀子似的刮过他们的脊背,冻得皮肉发僵,每走一步都牙齿打颤,发出“咯咯”的轻响。
他们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,脚下“咔哧咔哧”的碎裂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清晰,连呼吸都带着白雾,一喷出来就冻成细碎的冰晶。
沿途尽是触目惊心的景象:被秃鹫啄得只剩半截的腐尸嵌在雪堆里,那些平日里争食的秃鹫此刻也缩在尸体旁,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,只是麻木地啄着冻硬的碎肉——它们大概也知道,这鬼天气里,能找到的食物越来越少了。
更远处,几头本该冬眠的食肉野兽正拖着一条断臂往黑暗里挪,绿幽幽的眼睛在雪光反射下闪着凶光,听见脚步声便停下动作,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。
海燕紧了紧背上的鱼筐,筐沿的冰碴硌得肩膀生疼。
他不敢抬头,只盯着前方驯兽部营地那片跳动的篝火,像盯着一点微弱的希望。
十个人影在茫茫雪夜里,像被冻住的影子,一步步挪向那片亮着光的营帐,身后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,很快又被新雪覆盖。
与此同时,平原另一侧的雪地里,另一队人影也在艰难挪动。
不管是海云部、驯兽部还是血牙部的,都被先前过来诱导的伙伴引着,互相搀扶着受伤的同伴,深一脚浅一脚朝着飞雨军福胖子所在的方向挪去。
这一路比想象中更像炼狱:残月挂在天际,惨白的光洒在雪地上,把被踩碎的头骨衬得愈发狰狞,冰碴里混着暗红的血;半截标枪从一具胸腔里斜插出来,枪杆上缠着的带血兽皮在风里轻晃,被月光照出斑驳的影子;
几只野狼正撕扯着一条冻硬的腿,听见脚步声便抬起头,绿眼睛在雪光月色里闪着冷光,嘴边的血沫冻成暗红的冰粒,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。
一个断了肋骨的海云部族人被同伴搀扶着,每走一步都疼得头晕目眩,视线却撞进一片血肉模糊里——雪窝深处沉着半张熟悉的脸,正是刚才还跟他拼死厮杀的那名驯兽部族人。
此刻对方一条腿不翼而飞,断口处冻成紫黑的硬块,仅剩的一只眼睛圆睁着,像是还在月色里死死盯着他,嘴角凝着一丝诡异的僵硬弧度。
这片福胖子带着雨凌团负责的临时营地就设在树林边上,篝火在棚子间跳动,橙红的光映着树干搭成的棚顶,一段段沿着林子边缘排开,与天上的残月遥遥相对。
可三族伤兵实在太多,棚子里挤不下,更多人直接躺在外头地上——海云部的、驯兽部的、血牙部的混在一处,断腿的、缺胳膊的、肚子豁着口子的,横七竖八躺得哪儿都是,篝火的光把他们痛苦扭曲的脸照得忽明忽暗,哀嚎声顺着风直往耳朵里钻。
由于伤兵实在太多,惊动了整个后勤营,彩营长正带着女兵们早忙得脚不沾地,有的借着篝火光亮抬着担架往棚里挪,有的蹲在火边快速包扎,血沾了满手也顾不上擦,火苗舔着她们冻得发红的脸颊。
当我领着石、夜、巧儿等人和四头狼赶到雨凌团负责的营地边,就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。
篝火与月色交织的光里,密密麻麻的人影铺在地上。福胖子之前说人多,可我哪想到会是这样?原是想让那些在自相残杀里饿极的、逃跑的回去,引部落里完好的人来,没成想弄来的全是三族伤兵,把这片临时营地填得满满当当,连下脚的地方都快没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