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7. 黄河古渡(一)
林家老宅的飞檐在暮春的暖阳下勾勒出静谧的剪影,檐角新换的铜铃偶尔被风拂过,发出清越的叮当声,驱散了最后一丝盘踞的阴寒。距离丰登坊那场惊心动魄的饿鬼道之战,已悄然过去月余。
廊下,林知夏裹着条薄绒毯子窝在藤编摇椅里,指尖捻着一枚铜钱,正对着修复好的家传罗盘细细校准天池磁针。她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,但眼神清亮,专注的神情透着一股沉静的韧劲。
一枚去了核的蜜渍梅子被递到唇边。她下意识张嘴含住,酸甜温润的滋味在舌尖化开,抬眼便撞进宴清垂落的鎏金眸子里。
“灵力恢复不足七成,就敢动这‘天心正运’的校准?”宴清的语气听不出喜怒,指尖却极其自然地拂过她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,微凉的触感带着安抚的意味。
林知夏咽下梅子,笑着晃了晃手中罗盘:“三才位稳着呢!再说了,罗盘就是风水师的眼睛,眼睛蒙了尘,怎么找路?”顿了顿,忍不住说起那个鸭舌帽,“也不知道什么来头,被你重伤还能跑的那么快。”
那晚在丰登坊,宴清含怒一击,以幽冥寂灭火线洞穿其左肩,浓郁的血煞混合着土腥焦糊的恶臭,成了唯一且鲜明的线索。
宴清在她身侧的竹凳坐下,玄色绸衫在阳光下流淌着内敛的光泽,他拿起石几上温着的紫砂壶,斟了杯桂圆红枣茶推过去。
“土腥焦糊,石质触感,血煞缠身,又能操控百年金煞怨气、豢养饿鬼道节点……”他屈指轻敲桌面,发出笃笃的清响,“此獠非尸即怪,根基深植于阴煞地脉。左肩被幽冥火所创,非龙气或至阳真火不可愈。他藏得越深,露出的破绽只会越大。”
“所以他这一个月才这么老实?”林知夏捧着温热的茶杯,小口啜饮,“怕我们循着幽冥火残留的气息,把他从地底下挖出来?”
“是忌惮。”宴清纠正,眼底掠过一丝冷芒,“也或许……是在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,或更趁手的‘刀’。”
正说着,一阵风似的银漪卷了进来,手里还拎着个油纸包,浓郁的酱肉香气瞬间弥漫开来。“嫂子!刚出锅的酱肘子,东街王麻子家祖传手艺,香掉眉毛!”他献宝似的把油纸包往石几上一放,墨色眸子滴溜溜一转,落在林知夏手里的罗盘上,“哟,嫂子修好了?快看看我今儿财运如何?刚在古玩城瞅见个青铜小鼎,感觉有点意思……”
林知夏被他逗笑,故意板起脸,指尖在罗盘边缘的二十四山方位上虚虚一点:“财帛宫在巽位,东南方。不过嘛,”她拖长了调子,瞥了眼他沾着油渍的袖口,“财星带油光,怕是有财过手,留不住哦。”
银漪哀嚎一声,夸张地捂住心口:“嫂子!你就不能盼我点好,那鼎看着真像商周的!”
“上周的还差不多。”宴清毫不留情地拆台,顺手将酱肘子往林知夏那边推了推,“趁热。”
温馨的拌嘴日常,暂时冲散了关于“鸭舌帽”带来的凝重。这一个月,林知夏在宴清龙气的温养下,身体恢复得不错,灵力虽然还没有恢复到巅峰,但根基无损,神识反倒因为那场极限超度因祸得福,变得更加凝练通透。宴清得了丰登坊那场大功德的反哺,魂体也愈发凝实稳固,墨玉戒上第四瓣莲花纹路温润饱满,流转着内敛的深青光华。
这本该是个平静得有些懒洋洋的午后,林知夏搁在石几上的手机却突兀地震动起来。屏幕上跳动着“市文物局陈主任”的名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