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7章 《血脉的辩证法》(第2页)
诗歌第三节关于"拉楞"(随便应付)与"文化传统"的辩驳,揭示了民间话语体系与学术话语体系的张力。当外部视角将这种怀念简化为"拉楞"时,诗人坚决地将其正名为"文化传统"。这种命名权的争夺,实则是文化解释权的争夺。俄国批评家巴赫金的"众声喧哗"理论在此显现其解释力:粤语诗歌正是通过保持方言的异质性,抵抗着标准语的文化霸权。诗人通过"我叫佢系..."的坚定表述,完成了从被动接受到主动定义的话语权转换,这一过程本身就成为文化主体性的重建仪式。
从哲学层面看,这首诗处理的核心命题是:逝者何以继续存在?树科给出的答案是:通过语言记忆与文化实践。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认为"语言是存在之家",在这首诗中得到了具体印证。粤语作为"老子"曾经使用的语言,其语音、词汇和语法都成为逝者存在的证明。当诗人用祖辈的语言思考祖辈时,就完成了一场跨越时空的存在对话。这种语言存续与生命存续的同一性,令人想起孔子"祭如在"的训诫——真诚的纪念行为本身就使逝者"在场"。
在诗学技法上,树科采用了粤语特有的虚实相生手法。全诗没有一个具体的生活场景描写,却通过方言词汇唤起了整个岭南家庭的生活图景。"爷爷阿嫲"、"老窦"、"老子"等称谓的依次出现,构建了一个完整的家族谱系。这种写法暗合中国画中的"留白"传统,以语言的不完全表述激发读者的文化记忆补全。法国符号学家罗兰·巴特所说的"作者之死"在此被颠覆:不是作者退场,而是通过方言写作使已故的祖辈作者"复活"。
这首诗在当代文化语境中的意义更值得深究。在全球化和标准化的双重压力下,方言日渐式微成为普遍现象。树科的粤语诗歌因此具有了文化抵抗的意味。美国人类学家吉尔兹提出的"地方性知识"概念在此显现其价值:粤语不仅是交流工具,更是岭南人理解世界的独特方式。当诗人坚持用"老子"而非"父亲"时,他不仅在用词上保持忠诚,更在维护一整套与之相关的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。
从文学史脉络看,这首诗延续了近代以来粤语书写的传统,又与当代文化认同问题紧密相连。晚清粤讴、木鱼书等民间说唱文学,已经建立起粤语写作的美学规范。树科的创新在于将方言的运用提升到哲学思考的高度,使个人记忆成为文化存续的隐喻。这种处理方式与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沃尔科特的"群岛"写作形成跨文化呼应——都是用地方性语言处理普遍性命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