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8章 噬光者
枪口,冰冷的金属环纹路抵在食指指腹,细微的震颤顺着枪身传导,像垂死野兽最后的心跳。林风半跪在飘落的粉尘里,右肩耸起,每一次呼吸都扯动断裂的肋骨,在胸腔深处刮擦出破风箱的嘶鸣。能量步枪的尾端抵着右肩窝,勉强支撑着残躯的平衡。枪管前端,惨白光束撕开的孔洞还在合金残骸上冒着缕缕青烟,焦糊的蛋白质气味混在尘埃里,钻进鼻腔。 枪口所指。 七米外。碎石堆边缘。那个孩子。
枯黄乱发下的小脸绷得死紧,污垢也盖不住脸色的惨白。清澈的眼睛瞪得极大,瞳孔里没有泪,只有一种被冻结的、深入骨髓的惊惧。他像一头误入狼穴的幼兽,僵在原地,手里那块棱角分明的混凝土块还死死攥着,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青。他的视线,如同被磁石吸住,死死钉在林风空荡的左肩——那层覆盖断口、边缘灰败褶皱的血痂上。血痂中心,硬币大小的暗蓝烙印,在昏沉天光下,正以一种缓慢而诡异的节奏,搏动。
幽微的蓝光,如同活物的呼吸。每一次明灭,都让那孩子瘦小的身体难以察觉地绷紧一分。 死寂。
废墟的风穿过扭曲的钢筋骨架,呜咽声被无限放大。远处倒塌的混凝土巨兽投下浓重的阴影,仿佛蛰伏的怪兽。空气里,血腥、焦臭、粉尘的呛人气味凝固了。
林风残存的右眼,瞳孔边缘泛着一圈被剧痛和烙印侵蚀逼出的暗红血丝。视野有些模糊,孩子的身影在微微晃动。烙印深处传来的冰冷饥饿感,在短暂的杀戮高潮后并未平息,反而如同退潮后露出的嶙峋礁石,更加清晰而顽固地啃噬着他的神经。那持枪者尸体散发出的、尚未完全冷却的生命气息,像滚烫的油脂,不断滴落在烙印的饥火上。 吞噬。撕碎。
这欲望如同附骨之蛆,与肋骨断裂的剧痛、左肩空荡的幻痛、以及全身透支后的虚弱感交织在一起,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堤坝。他需要用尽全部精神,才能将扣在扳机上的食指,维持在一个僵硬的、既不扣下也不松开的状态。 孩子没动。 他的目光,终于从那个搏动的暗蓝烙印上艰难地移开,缓缓上移,对上林风那只布满血丝、仅存的右眼。
那双清澈眼睛里翻涌的恐惧,并未因为林风没有立刻开枪而减少半分。相反,那是一种看到了某种无法理解、非人存在的巨大惊悚。他见过死人,见过掠夺者的凶残,但从未见过一个断臂的人能像受伤的毒蛇一样暴起,用一根锈钢筋贯穿膝盖,再用粉尘遮蔽视线,最后像捏死虫子一样用能量武器洞穿敌人胸膛。更没见过……一个伤口会像活物一样发光搏动。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粘稠流淌。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。
林风的呼吸越来越粗重,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血腥味。紧握枪柄的右手掌心被粗糙的防滑纹硌得生疼,汗水混着虎口震裂的血迹,湿滑黏腻。烙印的搏动频率在缓慢提升,暗蓝的光芒透过血痂,亮度似乎增强了一丝。左肩断口处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,仿佛那条不存在的肢端在渴望攫取。 不行了。
意志的堤坝在双重煎熬下出现裂痕。再僵持下去,烙印的饥饿会先于他的理智崩溃,引爆那最后的凶性。或者,这孩子的恐惧会压垮他,让他做出愚蠢的举动——比如转身逃跑。 枪口,极其细微地向下压了一分。 这个动作像是一根针,猛地刺破了孩子紧绷的神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