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1章 影中人(第2页)
她没说完，但两人都明白那未尽之言。
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从深渊中渗透上来，让构成他们影子的黑暗物质都开始微微震颤。
宁芙强压下本能的不安。
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，只要李当归迈步，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跟随。
她贴近李当归，影子边缘与他的完全交融："你去哪，我去哪。"
声音轻却坚定。
然而李当归却摇了摇头，影子构成的面容浮现出思索的神色："我们不下去。"
"不下去怎么找静姝？"宁芙的影子上浮现出疑惑的波动。
李当归的影子手臂抬起，指向四周灰暗的世界："青峰夫人说影中世界很危险，越往深处，越是危险，如果冒然深入，定然有去无回，这一点，我跟她的理解大概是一致的，但...另一方面，当我真正踏入这个世界时，并逐渐看清楚这个世界之后，我跟她的想法又有些不同。"
宁芙环顾四周。
影中世界的一切都由流动的阴影构成：
方舟的桅杆是扭曲的黑色线条，缆绳是蠕动的暗影之蛇，连天空都是不断翻涌的灰雾。
她看不出任何异常。
但李当归却不一样。
宁芙转头看向少年："李当归，你为何能拥有别人的神力？"
李当归的影子静立片刻，伸出手掌："其实我早就有所猜测...'解厄'之力在危急时刻，似乎能通过'借用'其他神力来破除困境。"
宁芙的影子随着心情的变化而剧烈波动："那你岂不是...天下无敌了？"
"并非如此。"李当归的影子摇头，他伸出影子手臂，五指张开又合拢，"有很多限制。比如...我必须先真切地感受过那种神力，才能暂时'借用'。"
宁芙的影子轮廓微微颤动："这种神力未免太过匪夷所思，你的神力，真的只是一境？"
李当归的影子摇了摇头，边缘泛起细微的涟漪："这...我也不知。"
他抬手看着自己黑色的手臂，"我对其仍然不够了解。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救静姝。"
宁芙的影子贴近李当归，两道黑影的边缘完全交融，不分彼此。
她的"心声"变得轻柔且坚定："既然你的想法有所不同...那你认为我们该如何做，我都听你的.....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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影中世界，深处。
静姝被困在绝对的黑暗牢笼中。
这里没有光，没有声音，连时间的流逝都难以感知。
静姝蜷缩着影子构成的身体，每一寸都在剧烈颤抖。
突然，她浑身一僵——虽然什么都看不见，但她忽然感觉不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活动。
"谁在那里！"
静姝在意识中无声尖叫。
她发不出任何声音，只能感到自己的"呼喊"在虚无中消散。
构成她嘴部的阴影徒劳地开合，如同搁浅的鱼。
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。
虽然目不能视，但她确实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。
"谁在那里！"
她再次尝试，影子手臂胡乱向前挥舞，却只碰到一片虚无。
她绷紧身体，一动都不敢动，静静的注视着前方——
她几乎可以确定，那未知的东西正在靠近她。
"嘻嘻嘻嘻嘻！"
尖锐的笑声突然刺入脑海，根本不是通过耳朵听见，而是直接在她意识深处炸开。
那笑声像是千百个孩童同时发笑，又像金属刮擦玻璃般刺耳。
"啊——！"
静姝被吓的直接尖叫一声，双臂胡乱挥舞。
"是谁！别过来！滚！"她歇斯底里地呐喊，影子躯干不停颤抖。
那些话语在死寂的黑暗中消散，连回响都没有。
"呜呜呜呜呜......"
凄厉的呜咽声紧接着响起，这次像是垂死老妪的哀嚎。
声音忽远忽近，时而像贴在耳边呢喃，时而又像从万丈深渊底部传来。
"你们这群怪物！"静姝在绝望中反而生出几分狠劲，影子猛然站直，"告诉你们，我静姝不怕你们！有本事就过来！吃我一记手刀！"
"哦？"
一个稚嫩却空洞的声音突然回应。
那声音不像来自外界，而像是从她自己的影子内部发出。
静姝浑身一颤，影子表面泛起无数细小的波纹。
"放肆！"
苍老的呵斥声紧接着炸响，震得她影子形态的头部一阵眩晕。
这声音里带着某种古老的威严，仿佛来自岁月长河的彼端。
"哟~"
"嗯？"
"哈哈哈！"
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这场诡异的合唱。
有的娇媚如歌姬，有的沉闷如壮汉，还有的尖锐如鸟鸣。
这些声音在静姝周围交织缠绕，时而重叠时而分离，就像有无数看不见的"存在"正围着她评头论足。
静姝感觉自己的头皮都麻了。
"滚开！都滚开！"她双手抱头，捂住耳朵，试图阻挡这些恐怖的声音。
"你——好——呀——"
忽然，一道清脆如银铃的声音穿透混沌，每个字都拖得极长，在静姝意识深处激起层层涟漪。
先前的嘈杂声响如潮水般退去，只剩下这单一的音色在虚无中回荡。
静姝的影子躯体微微一颤，："你是谁？"
"我——是——'影——中——人'——呀——"
那声音回应道，语调如同孩童学语般一字一顿，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诡异空灵。
"'影中人'？"静姝的影子手臂无意识地摆动，在黑暗中划出淡淡的痕迹。
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。
"我在哪里？"静姝继续追问，影子形态的双手紧握成拳。
"你——在——影——子——的——世——界——呀——"那声音忽远忽近，最后一个"呀"字拖得极长，尾音颤抖着消散在黑暗中。
"什么？！影子的世界？这怎么可能！"静姝的影子剧烈震动，边缘泛起细小的黑色火花。可她转念又一想——现在都这样了，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了。
"我怎么才能出去？"她急切地"喊"道，影子形态不自觉地向前倾斜，如同现实中迫切追问时的姿态。
"呜呜呜..."一道哀怨如幽魂啜泣的声音突然插入，"你别走...留在这里...永远留在这里..."这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眷恋，仿佛有冰冷的手指拂过静姝的影子表面。
"我才不要！我要出去！"静姝的影子猛地后缩，在黑暗中荡开一圈波纹。构成她身体的黑暗物质剧烈翻涌，显示出内心的抗拒。
"放肆！"一道威严如雷霆的怒喝炸响，"既然来到这里，还妄图离开？"
"休想！休想！休想！"又是三道声音同时响起，一个尖细如针，一个沙哑如砂，一个沉闷如鼓。
这些声浪在静姝周围形成无形的压迫，让她影子的边缘开始不稳定地波动。
静姝一点都不想搭理这群疯子。
她怎么可能愿意永远困在这片虚无之中？
影子双手紧握，显示出绝不妥协的决心。
"孩子..."突然，一道慈祥如祖母的声音轻轻响起，这声音里带着岁月沉淀的温和，每个字都透着无尽的疲惫，"出不去的...很久很久以前...我们也不小心来到了这里...我们也想出去...可是...出不去的..."
"为什么！"静姝的影子猛然前倾，几乎要扑向声音来源。
那声音长长地叹息一声，叹息声里包含着千百年的绝望："因为...我们都是影子啊...这里...才是我们应该待的地方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