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1章 雷动北境(第2页)
在雪原尽头的某夜,他于静坐中忽然惊醒。
一缕从未有过的悸动,从识海深处绽放开来,仿佛一道牵引他灵魂根脉的微光,划破了意识的深渊。
楚宁睁开双目,魂识自体内冉冉升腾,汇聚于识海,在夜色中投射出一道模糊而熟悉的虚像。
那虚像如雾,如梦,却又如此真实。
那是一道身影。
她身着藏青布袍,发束微乱,步履急促,灵息紊乱如惊弓之鸟,正在穿越一片焦黄荒原。周围的气息混乱压抑,仿佛有无形的捕兽之网正在缓缓收拢。
她还活着。
她在逃。
“阿姐……”
楚宁低声呢喃,手指微颤。
他认得这道灵息,就算天人隔绝,他也不会认错。
这是楚云,唯一的血亲。
也是他从未放下的牵挂。
可她为何在逃?
谁在追她?
三年前,她在炼血堂夜袭中消失,自那以后,生死未卜。
如今这道魂感,既陌生又惊惧,仿佛她正被什么不属于人间的力量逼入绝境。
那一夜,楚宁坐在风雪之中一言未发,直到极光褪去,天色泛白。
翌日清晨,他立于山巅,眺望西南方。
那正是“一品阁”的方向。
他心中忽然多了一道明晰的线条:楚云的踪迹、炼血堂的秘密、混元上师的传承……都在那一方。
可他才刚踏出冰原,这片雪域之外的世界,早已不复从前。
几日后,他越岭过林,接近大乾边境时,空气中传来异样的震颤。
魂识中,一道道炽烈的杀意与混乱的灵息正在迅速接近。
“……这是?”
他眉头微皱,脚下一顿,识海骤然扩张,感知如水波外涌。
遥远的地平线边,一座巨大的黑影缓缓浮现。
那是大乾的边境——长城。
可那座曾抵御万千蛮荒的长城,此刻却硝烟弥漫,魂火冲天,战鼓未响,哀嚎先至。
“兽潮……?”他神情一沉。
在极远之处,他看见了成群的异兽如潮水般撞击着长城外壁,灵息搅动如天幕破裂,空气中充斥着血腥与残念。
风雪未尽,战火已起。
“赵天宇……”
他想起赵天宇,想起那些长城守将。
他翻出腰间魂石,记得曾在长城战场上,那个重伤的青年将这枚魂石交到他手中,轻声道:
“既然归来,那便守
下长城。”
此刻,魂石微热,一如当年那双沾血却坚定的手。
他没有犹豫。
他的指尖轻动,雷息微引。
“既是归来,那便,为他们守下长城。*欣/捖¢ \ ?榊/戦+ \已^发?布\最+新?蟑+結-”
大乾北境,长城动乱,兽潮突起。
三州交界,风雪如刀。
夜色压顶,天幕沉沉。
而这夜,不再寻常。
前线烽台,火光狂跳。
城头之上,血痕未干,残甲碎盾堆叠如山。
魂阵残破,禁符微闪,光芒如风中残烛,随时熄灭。
长城之外,数十里荒原。
异兽咆哮如潮,百族汇聚,兽眼森冷如幽火。
一尊尊狰狞魇兽、魂狱凶禽、血蹄踏焰的神禽古种,从雪岭密林中奔涌而出,撼地如雷。
它们嘶吼、奔腾,带着混沌异息与神魂腐蚀力,如一片黑云压境,将整座北疆吞噬其中。
烽台中将士神情已近崩溃:
“兽潮又来了……这次,比历年任何一次都要强……”
“快撤!”
“李将军……战死——!”
“蒙放将军重伤,东南墙垣告破!!”
喊杀震天,呼号撕心。
“快——加固防御结界!”
“镇魂石被击碎了,防御结界撑不了多久了!”
而最先崩塌的,是“心”。
他们曾是边防军中最悍勇的一支。
但这一次,他们看见了那只“魂狱狮王”。
它头生骨角,背负四臂,仿佛神魔复生,手持断塔之骨横扫千军,一击可震碎三层魂盾,焚断两道法纹,简直不是凡界之物。
“城门……快守不住了!!”
“后军阵列溃散!!”
天幕下,残月被兽潮怒息遮蔽,一切都被渲染成绝望的灰色。
高墙残垣上,一位将领染血怒吼:“不许退!!死守阵眼!哪怕死,也不能让这群孽种进了城!!”
他拖着断臂,一步步回到魂阵之核,嘴唇早已咬烂,仍在怒吼:
“镇北,是最后的屏障!!若失此地——大乾北境三州必陷!!”
极远之外,一道黑袍立影于断峰之巅。
风雪缭绕,魂潮滚滚而来,他却不动如山,只是静静凝望着那座正在战火中摇摇欲坠的长城。
是楚宁。
他看到了那只魂狱狮王,看到了快被冲垮的魂阵,看到了血染雪地的士卒与那奋死一搏的断臂将领。
但他没有立刻动。
他的目光如霜雪般冷寂,没有动容,没有激昂,更没有任何义无反顾的冲动。
他在等。
也在看。
若这世上,连赵天宇都容不下,若连那群真正守土的“人”都被弃如敝履,那这长城,这所谓的大乾王朝,是否真的值得他出手一救?
下一刻。
长城魂阵深处,一抹熟悉的气息猛然跃入楚宁的感知。
一群人在城头,在风雪中死战不退。
魂识如火,霎那间,楚宁“看见”了。
那是一段被雷感映照出的残影,是血与魂交织成的现实画卷。
漫天魂兽嘶啸而至,遮天蔽日。
四蹄震地如雷,咆哮震裂砖石。
尤其那只为魂潮之主的“狮王”——六丈高,四臂裂焰,口喷红雷,一跃可越百丈高墙,巨爪一落,半边阵基瞬间塌陷。
长城残破,烽火熄灭。
魂阵断裂,法纹崩毁。
可就是此刻,在最前线的第五烽火台之巅,一个将军披血立身。
赵天宇!
他的右臂早已在上轮冲击中被撕裂,盔甲碎裂,手中只剩一杆残枪。
他却如磐石般站在断塔之巅,魂力透体而出,强行凝结出最后一道雷纹防线。
“守卫长城——在此一战!!”
一声怒吼,震彻长空。
镇武司旧部早已伤亡惨重,仅余不足三十人。
但此刻,无一人退缩。
一位年老副将咬牙举起残盾,冲在最前:“咱们背靠的是百万人城!后头有妻儿,有百姓,退一步,便是万尸浮城!”
他重重跪下,将那面残盾插在断墙之上,以鲜血为引,再刻一道阵纹,强行补上防御阵缺口。
他咬碎了半口牙,仍低声喃喃:“只要这道墙不倒,我便死在墙上。”
另有伤员将断肢咬断,点燃魂灯,以身化炬,在阵眼处坐镇引雷:“我这老骨头也许不管用,但总能再拖一刻。”
赵天宇一脚踩碎魂狱狮王甩出的骨刺,转身看了他一眼,竟只是笑了笑,没说话。
他身后那群镇武司残部,无一完整者,却无一怯懦者。
“副统领说过,北境若有难,咱
们再烂,也要回来!”
“魂灯未灭,天不敢寒!”
“镇武司不死,就没人能跨过长城!”
一道道声音,在漫天风雪中凝成一道最古老的军魂咒语。
那一刻的长城,不是孤城,而是烈火铸魂,血肉为墙。
风雪如箭,城头如海,万军死守之处,血气翻卷、哀嚎震天。
“吼!”
一道如龙似狱的狂啸自长城外传来,“魂狱狮王”撞破五座烽火台,一爪震碎东侧主阵。高阶魂兽仿佛天降神祇,一跃之间撕裂战场。
“快守不住了!!”
“狮王已近!防御阵就要崩——”
一道道人影翻滚而退,将士已拼尽力气,连阵图都几近熄灭。而魂狱狮王张口吐出幽蓝魂焰,将数十守军焚作焦骨。
天空之上,残月黯淡,冰雪冻结。
极远之外的楚宁静静站着。
魂识不断传回那一幕幕画面。
赵天宇,镇武司,魂灯,断肢,鲜血……以及那道雷火魂光下,无数人躯与意志撑起的一线天堑。
他原本冷寂如雪的眼神,在那一刻轻轻一颤。
不是因为悲壮,而是因为那一幕幕真实、沉默、毫无声张却令人血脉喷张的“守望”。
是人心,是信,是无声的“我在,长城便在”。
他缓缓低头,手中那枚“镇魂魂石”正在轻轻发热。
赵天宇还在。
镇武司还在。
——那他便也该在。
楚宁抬起手,雷光在指尖游走,雷骨内鸣。
那是久违了三年的“战前心跳”,不是愤怒,不是义愤,而是某种静静燃起的“回应”。
回应那群不曾低头、不曾求援、不曾喊痛的将士们。
回应一个三年前未完的承诺。
他低声道:
“你们还在。”
“那我,也该兑现我的话了。”
他身影动了,一步踏出雷轨,直奔北境战场。
雷火破云,魂光踏雪。
他,为承诺而来。
不是为天下苍生,也不是为了所谓大义。
只为一句话。
——“我说过,我会回来。”
“呼——”
风雪怒卷,魂火已冷。
整座镇边长城如临亡土,魂兽大军咆哮如涛,从天幕之下压境而来。
魂狱狮王立于前线,狰狞如山,焚天裂地,其四臂挥落之处,连“镇北防御阵”都已断裂三层。
长城守军拼死死守,血肉为壁。
“东线!东线挡不住了!!”
“狮王冲阵,三营损失殆尽!”
“快!所有人集结——”
咆哮、奔腾、惨叫,化作了一场末日合奏。
天穹被魂焰灼穿,战阵残破,一名魂将护着断臂喘息,他看着倒下的兄弟喃喃道:
“若再没有援军……我们就真守不住了。”
“嗡。”
楚宁静立如山,掌心之中,一轮淡金色的“魂轮”缓缓浮现。
那魂轮仿佛活物,轮中有三道虚影交织,一道似他本身,一道冷如执念,一道模糊若深渊之眼。
三魂同转,魂轮低鸣,天地间的气息仿佛都被搅动。
这,是他第一次真正把“魂轮”用在战斗中。
“魂轮,是一品强者的标志。”
——但魂轮不是单纯的装饰,它是一个真实存在的“灵魂发动机”,能将魂力、雷力融合,爆发出远超自身的力量。
就在这一刻。
异变骤起。
一缕难以言喻的气息,穿透天地,骤然降临。
仿佛来自极高处的审视,携着一种无法抵御的神性魂压,在整个战场之上——轻轻一按。
刹那间,天地静止。
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,拂过了战场的天穹。
异象显现。
残月无光,雪色泛银。
魂兽群中,那些原本怒啸不休的狂暴魂种,忽然身躯僵直,一道道充血的兽瞳开始收缩,眼神中露出前所未有的——惧意。
有魂兽低伏在地,毛骨倒竖,仿佛察觉到了主宰。
不止魂兽,连长城上的将士也感知到了什么。
“你……你感觉到了吗?”
一名重伤守军抬起头,他看向天空,眼中是从未有过的震撼。
“这股压迫感……是谁?!”
“防御阵都……都在颤动?”
与此同时,大地上本应奔腾的兽潮,居然生生止步。
它们没有命令,却如被某种本能压制般,齐齐退避了半步,仿佛在朝某个方向,低头臣服。
这一切,发生在一息之间。
楚宁深吸一口气,低声念道:
“雷入魂骨,魂引天地。”
话音落下,他左手两指并拢,朝前轻轻一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