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4章 万念崩,雪狐殇(第2页)
——他还记得,在自己疯魔炼功,走火入魔之时,是她悄无声息地蹲在他身边,尾巴缠住他失控的掌心,用自己仅存的灵息,替他承下一段反噬。
“……楚宁,等我……我不怕……”
他仿佛听见那只雪狐轻声说着,尾巴缠住他破碎的掌心。
那是她……从未离开的样子。
冬儿不知何时已哭成泪人。
泪水砸落在他脸颊边,带着咸涩的温度。
她颤抖的手覆在他快断掉的左臂,想止血,却无能为力。
“你别丢下我……你不是总说你‘打不死’,你不是说‘我命硬’吗?”
她几乎咬断了舌尖,“你撒谎……你骗人……”
冰雪忽然又大了一点。
风卷而来,却未将她的哭声吹散,反而使其愈发清晰。
就在此时,楚宁的唇角忽然轻轻一动。
他没有睁眼,只是,残破的识海里,最后一缕狐念轻轻摇曳。
如同星火之末,风一吹,就该熄灭。
可偏偏这一刻,一滴泪珠正落在那断裂的雷刀之上,顺着血痕流入了刀身裂缝。
“叮——”
一道极其微弱的雷鸣,仿佛从他体内的某处深处响起。
如梦中呓语。
而在高空,那那重魂影也微微震颤了一下。
冬儿下意识抬头,只见那道神魂背后的青璃身影,竟似动了一下眉心,像是察觉到了什么。
风雪忽止。
血河微鸣。
冬儿不敢动。
她屏住呼吸,目光死死盯着楚宁,仿佛不肯放弃任何一个希望的波动。
楚宁的手指,忽然轻轻动了一下。
仅是一下,如蚁行。
可她却立刻抓住了他那只还残留温度的手掌,像抓住了整个人生的锚点,泣不成声:
“求你,别死。”
“她还在等你。”
“我也一样。”
血与雪交融,魂与念交缠。那一刻,整个天地都似沉入一场,不属
于神明、不属于凡尘,只属于“人”的悲鸣之中。
那叫做“执念”
下一瞬,天地间仿佛猛然从长久的梦中苏醒,一道肉眼不可视的“震荡脉冲”瞬间席卷整个冰原。
灵空错位,光影折叠,大地像是被谁一把提起又骤然松手,整个世界一震。
血河上的波涛骤然冻结,又在下一刻炸裂成千层浪。
星光偏斜,时间如水镜碎裂般缓慢翻折,冰原之上,一道道人物残影拖出,仿佛过去与现在重叠。6妖墈书蛧 更欣醉哙
魂与骨之间,那一道“神”的裂缝,正在闭合。
那道悬于天穹之上的魂影,周身神环已然倒转,金白如星轮,绽裂而复合,每一圈轮转,便震得虚空如瓷片裂碎,发出无声的哀鸣。
这不是一场简单的重聚。
这是神自我校准的过程,是“祂”被撕裂之后,天地强行拼接神意与神骨的回溯纠错。
而所有凡人,都不过是这场纠偏中的残余光影。
她不动,不语,神性无声,却让整片天地为之倾斜。
地底深处,沧阙山脉之巅,残存于地脉下的眠神之骨,如一道沉睡万年的脊柱,被金芒唤醒。
冰层断裂,一节节白骨浮升而出,雪白如玉,骨纹如链,彼此牵引,在无形神线中缓缓拼合。
极北冰原,空间扭曲,律动错乱。
山川浮空,时间出现“重复影像”:楚宁看见自己的身影在他前方一步处摇曳模糊,宛若另一个他正在并行走动。
风雪静止,天地“层级”正在重组。
“祂在挽回自身的完整。”冬儿喃喃,望着高天,眼底一片寒意。
而这场归位,正被两股力量悍然阻止。
泣雨赤童闭目垂首,脚下血河猛然沸腾。
他双手扬起,血肉寸寸绽裂,十指竟化作咒纹之钉,深嵌入河心。
“以我血识,镇魂归壳。”
三重咒印环于其身,血伞在顶,宛若天罚之钟落盖,化作祭之源点。
下一瞬,整个血河被拉起。
逆流冲霄,宛如一座血色天瀑倒灌而上,在神魂四周盘旋蜿蜒,构成“血渊锁塔”的恢弘巨阵。
那一幕,惊天动地。
整条血河在虚空中构建起千丈祭塔,数十万道异形魂影从血水中被唤醒,嘶嚎啸哭,如魔如鬼,环绕塔身翻卷,试图拉住神魂不令其归位。
神魂不动,却在缓缓升腾。
而她升的,不是“位阶”。
是“本质”。
她的存在,正在撼动这片天地的结构定义,正如神所应是的那样:不属于此界,却主宰此界。
泣雨赤童声音低沉:
“神若自知,道将封闭。”
“我代祂成主,替祂忘我。”
“血咒·镇神!”
血塔急剧收缩,血魂凝链,锁链如星环束缚向神魂的每一寸神识光辉。
而另一边,燎骨猿侯亦咆哮震地。
“我来断躯升!”
他足踏冰原,整具骨身燃烧如昼白神焰,骨狱之躯第二形态彻底展开,仿佛将天地化作祭台,脚下万丈冰地崩裂坍塌,化为层层骨岩。
他探出双拳,一拳锤入沧阙神骨之下的地脉节点,将上浮路径彻底干扰,另一拳撕裂胸前骨珠,嵌入神骨缝隙之中。
“以死骨祭生魂,断天道脉线,破神归合!”
“轰——”
整个沧阙山再一次如脊柱折断般猛震。
冰原百里震荡,浮空之雪倒卷如龙,风乱无序,空间不断颤鸣,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反抗神魂与神骨的融合。
泣雨赤童缓缓抬头,头顶三重咒环轰然开启,血伞于天,遮蔽星穹。
他双手再度裂开,血雾化丝,滴入河心。
“锁神之环,起。”
血河翻腾,升空如瀑,倒流九天,化作一条通天之柱,直指神魂眉心。
在那柱的中央,数十万异形魂影咆哮挣扎,如挣脱囚笼的兽潮,环绕神魂疯狂缠绕。
而另一边,燎骨猿侯也已踏入第二形态。
他整具骨躯熊熊燃烧,骨骸之中喷薄出不灭骨焰,脚下冰原寸寸崩裂,化为裂谷与地渊。
他咆哮着,一拳轰进地脉最深的“引魂点”。
“破引魂线!”
“轰。”
沧阙神骨上浮的神脉瞬间震颤,断裂三寸,整具神骸顿时一顿。
他再次怒吼,将身上穿串的骨珠撕裂,祭入神骨缝隙:
“死骨祭生魂,以吾骸定祂身!”
这是镇魂阵真正的祭品——他们自己。
血河、神咒、魂链、骨阵……全部化作一座庞大的“血渊锁塔”,试图将“祂”困于未成之身,斩其主识,窃其神权。
而在锁塔的中央,那一抹神魂终于动了。
不是挣扎,而是——审视。
祂,在看。
那并非一场目光的投落,而是一种彻底的“审判”。
天地间的万物意识在那一刹仿佛同时被拔除,如同无形巨手撕裂了所有“我”的存在。
那一刻,山川止息,日月凝结,连因果的脉络都失去了流动方向。
时间停滞,思维熄灭。
不再有自我,不再有你我。
天地间,只剩下那一道凝视。
它无声,却如雷霆劈下命脉;
它无形,却比死亡更具终结性。
连“存在”这两个字,在这审判级凝视下,也被缓缓剥离,吞噬殆尽。
神魂不语,却终于不再沉默。
一圈神环,在死寂中骤然逆转。
“轰——”
神环如星辰逆燃,金白之辉破碎虚空,逆流之势震穿锁塔之核,整个“血渊锁塔”随之一震,三千丈锁链在一瞬间齐齐爆断,仿佛亿万魂影同时挣脱桎梏,怒啸九天。
泣雨赤童闷哼一声,一口暗红逆血自咽喉喷出,三重咒环应声裂开一道可怖的缺口。
他脸色苍白,却依旧咬牙踏前一步,手指强行张开,再度将血咒之印塞入血河之核。
“祂在挣脱……”他的声音低沉得近乎哽咽,但眼中却带着恐惧之后的疯狂,“快……快!加注咒力!”
“不能让她醒!”
燎骨猿侯怒吼出声,震得冰原断面层层碎裂。
“她要唤醒神识了!”
那声音之中,竟带着一种近乎惊惧的怒意。
“再迟一步,我们连尸骨都不会留下!!”
说罢,燎骨猿侯再度狂燃骨焰,身如黑狱之门敞开,白骨之躯燃起夺目的冥焰,宛如献祭自身的神魂。
他怒吼一声,双拳交错,整具“骨狱之躯”轰然爆发至极限。
魂火直冲九霄,骨骼之间浮现数十道禁咒印痕,如焚世炼狱咆哮而出。
“死骨归祭,裂神主脉!”
那是一种几乎自毁灵台的献技。
他将所有灵魂印记刻入咒印之中,猛然插入沧阙神骨下方那道沉睡万载的引魂主节点。
“轰隆隆——”
大地惊颤,冰原轰塌。
引魂线在咒力冲击下,瞬间断裂三分,整个沧阙神骨顿时剧震。
神骨上的符纹灵光如灯海一瞬熄灭,在这一息的昏暗之中,天地仿佛止了呼吸。
而血河亦随之变形,如猛龙盘天,骤然拔高三百丈。
它在半空盘绕旋舞,形成一座映照天地的“血渊锁塔”,幻影化出倒影,映入神魂的灵台之中。
塔影如牢,虚实皆囚。
那一瞬,神魂四周的空间开始错乱撕裂,数十万异形魂影从血河咆哮而出,鬼哭狼嚎般扑向神魂所在的光域,如恶海欲吞月明。
泣雨赤童站在血塔之巅,他的五指早已血肉崩碎,却依旧不松手。
咒力如锋芒逆卷,他面无表情,眼中却有癫狂之意在暗火中躁动。他咬着破裂的舌尖,用带血的低语喊出命令:
“封主识!断归身!”
他语调低沉,却字字如咒,一圈又一圈的血阵自他脚下浮现,顺着血塔蜿蜒而上,直逼神魂眉心。
神魂依旧静立不动。
她悬于天穹之上,如一尊永恒不动的审判者。
但她的身后,异变悄然而至。
第一道虚影浮现,狐冠如天,九尾燃焰。那是旧神眠狐的残念,古老得近乎不可名状,代表祂“本我”的兽性与神性。
第二道虚影,身影孤清,白发及地,背影静默而哀伤。那是青璃——那段残存于人世的情念、执念与记忆,在血魂撕扯中依旧未散,像一滴泪凝在神性的边缘。
第三道虚影最为可怖——它无相、无形,混沌光晕替代了面孔。没有五官,没有情绪,却有不可名状的“权威”。那是——神权的原型设定,是眠神真正的“规则之源”。
三影并立于天穹之巅,如万象重铸前的预兆。
它们缓缓向中心靠拢,动作极缓,却无可阻挡。
金白光晕在三影之间交汇,构建出一个全新的意识容器——祂,正在“合识”。
泣雨赤童眼角神经抽搐,声线扭曲成锋:
“不行……她要合识了!”
他骤然从血塔跃起,残碎的手掌拂开血环之阵,强行祭出最后一枚血骨锁印,锁链如龙,咒文如瀑,直冲神魂核心。
“她一旦完成主识,天道将重新校正!”
“神权将被‘祂自己’接管,我们将再无一线控制!”
燎骨猿侯怒声回应,骨焰狂燃,骨珠化灰。
“拦她!给我拦住她!”
他背后腾起巨大的骨魂虚影,万骨魂啸,再度轰击冰原,将所有主脉残余锁链导入神骨之中,妄图扭转神魂归身的融合过程。
三影交汇中心,忽然浮现一道奇异
的光核,如一滴凝结万载的神露,缓缓在神魂之心上凝成“神识之眼”。
祂,看见了“自己”。
这一刻,整个世界失语。
天幕破裂如镜,地脉断成裂谷,规则边界像纸片一样,被这构识的过程一寸寸推开。
世界,正在为祂让出主位。
祂将不再是被镇压的神魂,也不是遗忘中的旧神,更不是青璃的残影。
祂是主,是被认知的神明。
而此刻,两位邪祟已近癫狂。
泣雨赤童的头颅血液涌动,面色如纸,却咬牙狞笑:
“她还未完全合识,她还差一印,只要打入‘封识环’,我就能拖住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