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世蒹葭 作品

第305章 出卖与背叛(第2页)

火光映照着姜镶的脸,明暗不定。他心中早已没有了“镇朔将军”的担当,只剩下赤裸裸的盘算。明廷?气数已尽,连皇帝都像个没头苍蝇。李自成?兵锋正盛,席卷之势已不可挡。他姜镶坐拥大同雄兵,为何要为那艘注定沉没的破船陪葬?又何必去救那个不识时务、注定要粉身碎骨的周遇吉?

“周遇吉……愚忠!”姜镶低声自语,将最后一点纸灰抖落在冰冷的铜盆里。他早已秘密遣出了心腹使者,带着他亲笔书写的降表,星夜兼程,奔赴李自成的大营。他要做的,不是发兵救援宁武,而是确保在李自成兵临大同城下时,能够顺利打开城门,献上这座九边重镇,作为自己在新朝晋身的厚礼!相比起与李自成数十万虎狼之师正面交锋,来自背后的、悄无声息的出卖,才是成本最小、收益最大的“明智”选择。至于宁武关的周遇吉?就让他和他的忠义,一同为这行将就木的大明王朝殉葬吧。正好,用周遇吉的血肉之躯,再消耗几分闯营的锐气,或许还能让李自成在接收大同时,对自己更看重几分?

夜色深沉,大同城一片死寂。而在城外隐秘的驿道上,几匹快马正驮着姜镶的降表和使者,向着东南方宁武关的方向——不,是向着宁武关外那片连营灯火的方向,疾驰而去。马蹄声被凛冽的北风吞没,如同黑暗中毒蛇的潜行。

宁武关城头,周遇吉依旧伫立在寒风中,遥望着北方那片沉沉的黑暗。他等待的援军,永远不会来了。他寄予最后希望的“镇朔将军”,此刻正亲手将绞索套上他和宁武关的脖颈。历史,再一次以最冰冷残酷的方式,印证了那个亘古不变的教训:最锋利的刀,往往来自背后;最致命的寒,永远生于袍泽。

宁武关的城墙,在连续数日的血火淬炼中,早已不复昔日的雄浑。砖石被炮火熏得黢黑,遍布着蛛网般的裂痕和深陷的弹坑,如同一个遍体鳞伤却依旧不肯倒下的巨人。城头,曾经喷吐死亡烈焰的炮位,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沉默。那几门曾让闯营胆寒的拿破仑巨炮,炮口无力地垂向地面,如同被抽去了脊梁的猛兽。最后一点火药燃烧后的硝烟味,混杂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、焦臭与金汁的恶浊,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,宣告着一个残酷的事实:赖以威慑敌胆的獠牙,已彻底崩断。

绝望,如同冰冷刺骨的潮水,悄无声息地漫上了城头。士兵们倚靠在残破的垛口后,大口喘息着,每一次吸气都扯动着胸腹间的伤痛。他们手中的刀枪布满了缺口和暗红的血痂,眼神疲惫而空洞,许多人身上裹着浸血的布条,行动已显蹒跚。城下那片由层层叠叠尸体堆积起来的“缓坡”,无声地诉说着闯军付出的惨重代价,却也像一道不断增高的、通向死亡的门槛。没有炮火的压制,那黑色潮水再次涌动时,将再无阻碍地拍上城头。

“我炮既尽……”周遇吉的声音嘶哑,在压抑的死寂中异常清晰。他站在敌楼前,目光扫过一张张布满血污和绝望的脸,最终投向关外。远处,闯军营盘出现了异动。沉重的木轮碾压冻土的嘎吱声隐隐传来,伴随着粗野的号令。在无数双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,数十门被推上前线的火炮,赫然出现在大顺军的阵列前方!

这些火炮形制各异,有缴获自明军的佛郎机、大将军炮,也有大顺工匠仿制的粗笨土炮。炮身斑驳,带着战火的痕迹,与城头那些精良的拿破仑炮相比,显得粗陋而笨重。然而,它们的出现,却如同死神的狞笑,瞬间抽干了守军心中最后一丝侥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