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世蒹葭 作品

第294章 溃败的先兆(第3页)

战场上人喊马嘶,不断有人从马背上栽下来。有那摔断腿的,抱着腿在地上打滚;有那被捅穿肚子的,肠子流了一地还在挥刀。血水混着泥土,把黄土坡都染成了酱色。

正杀得难分难解,忽听得西边又传来一阵马蹄声。原来是孙传庭的家丁队官王天柱,带着五百家丁杀到了。这帮家丁都是孙传庭的心腹,一个个穿着锃亮的铠甲,手里的家伙什也都是精铁打造的。王天柱一马当先,挥着大刀片子就冲进战团,嘴里还喊着:"左将军莫慌,俺老王来也!"

李友见对方来了援兵,不但不慌,反倒哈哈大笑:"来得正好!省得爷爷一个个去找!"说罢把铁镗抡圆了,照着王天柱脑门就劈。王天柱举刀一架,就听"铛"的一声,火星子溅得老高。两边人马又绞作一团,杀得天昏地暗。

渡口那边,孙传庭已经上了船。赵完瑛急得直跳脚:"督师,咱的人还在岸上拼命呢!"孙传庭望着远处尘土飞扬的战场,手里的马鞭子攥得咯吱响:"开船!再不走,全都得交代在这儿!"

船老大哆哆嗦嗦地撑开船,渡船晃晃悠悠地离了岸。河对岸的山西地界已经能望见炊烟了。

这帮家丁都是孙传庭亲自从各营里头挑出来的好手,个顶个的能打,对督师大人更是死心塌地。他们一加入战团,农民军骑兵立马就吃不住劲了,被逼得节节后退。有那腿脚慢的,叫家丁们砍得人仰马翻;有那胆小的,干脆调转马头就往回跑。

李友正杀得兴起,忽见自家队伍乱了阵脚,气得哇哇大叫。他招呼身边亲兵就往前冲,立马就有几十个明军骑兵围了上来。刀片子、长矛杆子,跟雨点似的往他身上招呼。李友把莲花铁镗舞得呼呼生风,镗头上的五个尖儿闪着寒光。

正打着,一个明军骑兵突然从斜刺里杀出,丈八长枪直奔李友心窝子扎来。李友不慌不忙,宽大的镗头往旁边一拨,顺势往前一递。那骑兵也是个机灵鬼,身子一歪躲过了中间的槊头,可没防住最右边的边翅。就听"嗤啦"一声,翅尖扎透了肩膀上的绵甲。

李友两膀一较劲,借着马跑的冲劲儿,愣是把那骑兵从马背上挑了起来。那倒霉蛋还没落地,一个农民军骑兵冲过来补了一枪,当场就给扎了个透心凉。血溅了李友一脸,他抹都不抹,抡起铁镗又往前冲:"弟兄们,跟老子上!闯王看着咱们呢!"

渡口那边,孙传庭的船已经划到了河心。赵完瑛趴在船帮上往后看,只见岸上尘土飞扬,喊杀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。河水流得急,船晃得厉害,可孙传庭站得跟青松似的,眼睛死死盯着对岸。这一仗打下来,折了多少弟兄,丢了多少家当,往后这仗可咋打?想到这儿,孙传庭的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的佩剑......

李友跟身边亲兵们虽说都是不要命的主儿,可架不住明军人多势众,百十号骑兵把他们围得跟铁桶似的。亲兵刘二宝急得眼珠子通红,嗷一嗓子带着十几个弟兄冲上去,跟李友背靠背站成个圈。这帮人个个身上挂彩,血糊得跟血葫芦似的,可手里的家伙什照样舞得虎虎生风。

眼瞅着亲兵越打越少,李友手里的莲花铁镗都抡得卷了刃。正危急时,后头突然尘土飞扬,罗虎和黑奎带着大队骑兵杀到,反过来把明军包了饺子。这一下可热闹了,明军骑兵被夹在中间,前头是李友,后头是罗虎,左冲右突就是杀不出去。

要说孙传庭的家丁也是硬骨头,虽说被围得水泄不通,可没一个怂的。枪扎刀砍,倒下一片又冲上来一片。两边人马杀红了眼,死尸摞得跟小山似的,血水把黄土都泡成了泥浆。

带家丁冲阵的守备王天柱早就见了阎王,可剩下的明军还在死扛。领头的左勷更是个狠角色,这娃是原固原总兵左光先的公子,打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,手里一对铁锏耍得出神入化。只见他左格右挡,前砸后撩,眨眼功夫就放倒了十几个闯军骑兵。有个不怕死的闯军小校举着长矛往上冲,被左勷一锏砸在脑门上,当时就脑浆迸裂。

罗虎在远处看得真切,心里暗骂:这龟孙子还真有两下子!当即招呼弓箭手:"给老子往那个使双锏的身上招呼!"箭如飞蝗般射过去,左勷把双锏舞得跟风车似的,叮叮当当挡开不少,可大腿上还是中了一箭。

"弟兄们,跟狗日的拼了!"左勷咬着牙把箭杆掰断,带着残兵往渡口方向冲。河面上,孙传庭的船已经成了个小黑点,而岸边的厮杀声,还在继续......

两帮人马杀得昏天黑地,左勷那对铁锏抡得跟风车似的,可架不住闯军越围越多。明军骑兵一个接一个倒下,眼瞅着就剩几十号人了,还在那儿死撑着不肯退。

李友在战圈外头看得真切,心里直嘀咕:这使双锏的汉子真他娘是条好汉!比自己还高半头,胳膊粗得跟房梁似的。就这么杀了实在可惜,便扯着嗓子喊:"那位将军!降了吧!闯王最爱惜好汉!"

左勷一听这话,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,边打边骂:"放你娘的狗臭屁!老子是朝廷正儿八经的将军,岂能跟你们这些流寇为伍!今日就是战死,也要拉几个垫背的!"话音未落,右手铁锏猛地砸下,一个农民军骑兵当场脑浆迸裂。

眼瞅着身边弟兄越来越少,左勷浑身是血,铁锏都染成了红色。正格挡一支骑枪的当口,冷不防一杆长矛从斜刺里扎来,"噗嗤"一声捅穿了右胸。左勷身子一歪,还没等稳住,一个农民军挥着大刀片子冲过来,照着他脖子就是一刀。

可怜左勷在马上晃了两晃,"扑通"一声栽了下来。还没等爬起来,几杆长矛就捅进了身子,血"嗤嗤"地往外喷。这个在战场上叱咤了十几年的猛将,就这么交代在了孟津的黄土坡上,到死都瞪着眼睛,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对铁锏。

李友走过来,看着左勷的尸首直摇头:"可惜了这条好汉..."转头吩咐手下:"找个地方好生埋了,立块牌子,就写'明将左勷之墓'。"说罢翻身上马,望着远处已经变成个小黑点的孙传庭船影,狠狠啐了一口:"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!"

李友和罗虎招呼着弟兄们收拢队伍,草草一清点,折了一千多号人。两人心里跟刀绞似的,可眼下也顾不得许多,留下些人手收拾战场、照看伤兵,带着剩下的四千来人又往渡口追。

等赶到孟津渡口一瞧,河面上空空荡荡,连个船影子都瞅不见。孙传庭那老狐狸早带着人马过了黄河,还把渡船全都拽到了北岸。李友气得直跺脚,拳头往自个儿脑门上捶:"日他先人!叫这龟孙子溜了!"

罗虎蹲在河边,掬起一捧黄河水洗了把脸,水珠子顺着胡子往下滴:"跑得了初一,跑不了十五!等咱们杀过潼关,占了西安城,非得把孙传庭这老狗吊城门楼上不可!"

李友把莲花铁镗往地上一杵,溅起老高尘土:"高闯王的仇,早晚得报!到时候非得把这帮狗官杀得片甲不留!"说罢朝对岸狠狠啐了一口,唾沫星子落在浑浊的河水里,转眼就被冲没了影儿。

渡口边上的芦苇丛让风吹得沙沙响,像是在笑话这帮追兵白跑一趟。远处,山西地界的山梁子已经罩上了暮色,孙传庭的人马想必正在那儿安营扎寨。李友望着对岸,牙齿咬得咯吱响:"狗日的,咱们走着瞧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