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 星尘之约(第3页)

李锐将液压剪卡进阀轮缝隙。当压力表指向50兆帕时，锈块突然爆裂！飞溅的放射性碎屑击中他防护服的关节密封层。尖锐的警报声中，众人眼睁睁看着裂缝处渗出淡黄色烟雾。

“硼酸蒸汽！”陈明嘶吼，“结晶要堵死管道了！”

控制室突然传来尖叫：“堆芯温度飙升！燃料包壳开始融化！”主屏幕炸开一片血红——硼酸蒸汽遇冷凝结，在管道内壁糊上厚厚的结晶层。冷却剂流量骤降至危险阈值。

王建军扑向注入口残骸。透过裂缝，他看见管道深处白茫茫的结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生，像癌变的冰霜吞噬着管腔。这是最恐怖的连锁反应：锈蚀导致阀门失效→硼酸无法注入→冷却剂断流→堆芯熔毁→辐射尘喷发……

“还有备用方案。”陈明突然推开众人，颤抖着指向头顶一根碗口粗的管线，“主蒸汽泄压管！如果引爆它制造空腔……”

“你疯了？”李锐抓住他，“那会炸飞半个反应堆！”

“当年设计冗余度是120%！”陈明眼球布满血丝，“我计算过冲击波矢量……”他抓起焊枪冲向管线，防护服破损处渗出的血在铅甲上划出暗痕。众人还未及阻拦，他已将切割枪抵在管壁——

焊枪喷出的等离子焰刺破黑暗。陈明全神贯注地控制着切口角度，汗珠顺着扭曲的皱纹滚进防护领口。当切割至管壁三分之二深度时，异变陡生！

一道本不该存在的焊缝在高温下突然崩裂——那是四十年前某次仓促维修留下的劣质补丁。高压蒸汽如白色巨蟒破管而出，裹挟着摄氏285度的滚烫水珠横扫通道！

“隐蔽！”王建军的吼叫被蒸汽咆哮吞没。陈明像断线木偶般被冲飞，后背重重砸在冷却管锈瘤上。铅防护甲凹陷处渗出刺目的鲜红，盖革计数器的蜂鸣已转为濒死的哀鸣。

更恐怖的是主屏幕数据：冷却剂完全断流，堆芯温度冲破1600摄氏度。燃料棒锆合金包壳开始与水蒸气发生锆水反应：

zr + 2h?o → zro? + 2h? + 热量 (Δh=653 kj/mol)

大量氢气在堆腔聚集，浓度指针疯狂右摆。7%——这是氢气爆燃的临界点。

“浓度6.8%……6.9……”监测员声音变调。就在此刻，陈明挣扎着举起液压顶撑，用尽最后力气砸向蒸汽管裂口！

金属扭曲的尖啸中，高压蒸汽流被强行偏转方向，狠狠冲进隔壁的惰性气体储罐区。氩气与氪气的混合气瞬间灌入堆腔，将氢气浓度死死压在6.2%。

七小时后，备用冷却泵的嗡鸣声终于响起。王建军抱着陈明残破的躯体爬出地狱。老人面罩已碎，裸露的脸颊布满放射性灼伤的水泡，却死死攥着一片齿轮碎片。

“这是……当年换下的传动轮……”他气管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响，“我偷偷留了……想证明……他们用的不是标号钢……”

便携终端突然收到解密档案：2075年塔洛斯3施工监理报告第47页。扫描件上，陈明的签名旁有个颤抖的铅笔注记：“传动齿轮材料不符ts-7标准，疑为次品，但工期紧未更换。”

王建军抬头望向星空。方舟舰群正掠过新地球的晨昏线，大陆上无数2.300毫米标准柱在曦光中闪烁如林。他忽然懂得，这些精确到微米的造物不仅是物理屏障，更是对人性所有疏忽、苟且与侥幸的终极救赎。

陈明在他怀中停止了呼吸。那片锈蚀的齿轮从僵直指间滑落，在钚污染的大地上敲出清越的回响。远处，第一缕阳光刺破辐射云，将反应堆废墟的轮廓熔铸成一座漆黑的纪功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