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黑麦与砝码(上)
王座厅的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尽,混合着昂贵熏香的气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。狄奥多西一世已经换下了那身染血的鳞甲,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墨黑天鹅绒常服,领口和袖口绣着暗金色的狮鹫纹饰。他斜倚在冰冷的黑曜石王座上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,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下方分列两班、垂手肃立的群臣。那把象征性的达摩克利斯之剑,已被重新悬挂于穹顶,剑尖依旧森然地指向王座,仿佛刚刚啜饮的鲜血还残留在冰冷的锋刃上。
新任国王似乎很享受这种沉默的压力。他不说话,只是用那双带着残余癫狂和审视的眼睛,慢悠悠地扫过每一张低垂或半低垂的脸。空气凝滞得如同冻结的油脂,只有壁炉里木柴偶尔爆裂的噼啪声,以及某些大臣过于紧张的、微不可闻的吞咽声。
最终,他的目光落在了站在文臣班列最前列的阿列克谢·瓦伦丁公爵身上。这位首相大人依旧穿着那身墨绿天鹅绒朝服,胸前黄金狮鹫徽章熠熠生辉。他站得笔直,神情沉稳,目光低垂,仿佛一座历经风霜却岿然不动的古堡。
“瓦伦丁卿,” 狄奥多西的声音不高,带着一种初生牛犊般的锐利和不容置疑,“先王留下的国库,像个被老鼠啃空了的谷仓。南边那几个领主,拖欠的贡赋堆起来能埋掉半个提洛尔。北境要塞那群丘八,还在嗷嗷叫着要军饷、要冬衣。说说吧,我的好首相,这窟窿,怎么填?”
问题像一块冰冷的巨石,被国王轻飘飘地抛进了死寂的池塘。
瓦伦丁公爵缓缓抬起头,脸上没有半分意外或惶恐,只有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凝重。他上前一步,声音平稳而清晰,带着岁月沉淀的权威感:“陛下明鉴。王国财政,确如久病之躯,沉疴难返。然,病虽重,并非无药可医。臣有三策,或可解燃眉之急,并为陛下新政奠基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几位核心重臣,最后落回国王脸上。
“其一,开源。南方三郡领主,倚仗地利,历年拖欠贡赋,藐视王权已久。臣请陛下签发王令,派遣税吏团,持陛下手谕,由近卫军一队精锐随行,限期一月,追缴历年积欠。抗命者,褫夺封爵,其领地由王廷代管。此策,可解国库空虚之急,亦可震慑四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