该凌 作品

第2章 靛蓝暗涌与风铃低语(第2页)

陈屿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那个瓦片风铃。它依旧纹丝不动,像一个无声的嘲讽。就在这时,一阵极其微弱的风,不知从哪个缝隙钻入这密闭的空间。那风铃最下方的一片瓦片,极其轻微地、几乎难以察觉地……晃动了一下!没有发出任何声响,只是那微小的摆动,在陈屿紧绷的神经上,却如同擂响了一记沉闷的鼓!

苏虹似乎毫无所觉,她走到一张宽大的原木工作台前,上面摆放着几件未完成的陶艺作品和一些散落的工具。“陈警官今天来,不会只是为了关心我的养生之道吧?”她拿起一把造型古朴的陶泥刀,在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,动作优雅而稳定。

“是关于林晚星失踪的案子。”陈屿单刀直入,目光锐利如鹰隼,紧紧锁定苏虹的表情,“想了解一些情况。”

“林晚星?”苏虹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,仿佛被这个名字的棱角刺了一下,随即又舒展开,如同抚平一张看不见的薄纸。脸上浮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惋惜,混合着一种事不关己的遥远感,“那个很有天赋的小姑娘?真是天妒红颜。太可惜了。”她的叹息轻飘飘的,像落在水面的一片羽毛,激不起半分涟漪,语气里的同情浮于表面,如同在谈论一件发生在遥远国度的、早已尘埃落定的悲剧。“我和她……没什么交集。她属于光芒万丈的新生代,而我,”她自嘲地笑了笑,那笑容带着被岁月打磨后的圆润,却透着一丝冰冷的疏离,“已经是过去式了。陈警官怎么会想到来找我了解情况?” 她端起那杯琥珀色的液体,又呷了一口,动作优雅得无可挑剔。陈屿注意到她握着杯子的左手无名指根部,似乎沾着一点极细微的、难以察觉的靛蓝色痕迹,像是某种颜料,又像是……瓷器釉料干涸后的粉末。

“例行排查。”陈屿面无表情,目光却像两枚冰冷的探针,紧紧锁定苏虹那双过分清澈的眸子,试图从中捕捉一丝伪装的裂缝,一丝因谎言而产生的细微波动。“林小姐失踪前,她的团队曾接触过一些圈内资深前辈,寻求转型建议。我们了解到,她的经纪人曾试图联系过您的团队。” 他刻意强调了“资深前辈”和“转型建议”几个字,观察着对方的反应。

“哦?”苏虹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,仿佛刚刚想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随即,她又轻轻摇了摇头,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遗憾。手中的陶泥刀停止了在指尖的转动,刀尖却无意识地、带着一种微妙的专注力,轻轻点在湿润的陶泥胚体上,留下一个微小的、却异常清晰的凹痕,那凹痕的边缘锐利,像一个小小的伤口。“好像是有这么回事。”她语气平淡,像是在回忆一个模糊的日程安排,“不过当时我正好在闭关调理身体,助理可能婉拒了。很遗憾,没能帮上忙。” 她的话语滴水不漏,眼神依旧清澈坦然,甚至带着一丝真诚的惋惜,但那点下去的陶泥刀尖,却像一根冰冷的针,扎在陈屿紧绷的神经上。那一点凹痕,仿佛是她对他徒劳无功的嘲弄。

陈屿的心沉入了冰窟。直觉的警铃在他脑中疯狂尖啸,几乎要冲破耳膜。这个女人在说谎!她的平静是淬炼过的冰面,她的完美是精心雕琢的面具。那个与案发现场如出一辙的、沉默悬挂的风铃,她身上那股掠夺性的、带着血腥气的生机,那杯散发着诡异药草香气的琥珀色液体,还有她指尖那一点可疑的靛蓝……都在无声地控诉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!但他没有证据,一丝一毫都没有。眼前这个女人,就像一块完美无瑕的坚冰,他用尽力气,也无法在上面凿开一道裂缝。那陶泥刀尖留下的微小凹痕,像一只冰冷的眼睛,嘲笑着他的无能为力。

“打扰了。”陈屿知道再待下去也无济于事,反而可能惊动这条滑不留手的毒蛇。他站起身,动作干脆利落,眼神却像黏在了那个风铃和那杯散发着奇异香气的液体上,最后扫过她沾着靛蓝的无名指。

“陈警官慢走。”苏虹放下陶泥刀,姿态依旧从容优雅,仿佛刚才那一点微妙的施力从未发生。她亲自将他送到门口,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,无声无息。在厚重的橡木门即将关上的瞬间,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,脚步微顿,侧过脸,轻声补充道,声音轻柔得像拂过枯叶的风,却带着一种直刺骨髓的寒意:“对了,陈警官最近气色不太好,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。有时候……过于执着于一些虚无缥缈的‘直觉’,只会把自己困在死胡同里,伤神又伤身。”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劝诫,那双清澈的眼睛深深看了陈屿一眼,目光仿佛带着冰冷的触角,瞬间刺穿了他连日熬夜的疲惫和内心翻腾的疑云,精准地落在他西装内袋的位置——那里,正放着装有那块靛蓝碎瓷的物证袋!那眼神,不是威胁,而是一种洞悉一切后的、居高临下的怜悯,一种对即将踏入深渊者的、冰冷的告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