该凌 作品

第59章 百岁灯(下)(第2页)

抓向晓晓那只受伤的手腕!

“啊!”陈姐吓得失声尖叫,本能地将晓晓往怀里一缩。

然而,秦观山的手,并没有真正落在晓晓稚嫩的皮肤上。他的指尖,在距离晓晓手腕寸许的地方,剧烈地颤抖着,如同触电般停滞在半空。那枯瘦的五指,扭曲成一个极其怪异、仿佛想要扼住什么无形之物的姿势,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“咯咯”的、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

他的目光,依旧死死地、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绝望和一种迟暮之年才有的、近乎神启般的彻悟,钉在晓晓掌心那片蔓延的青灰之上。嘴唇剧烈地翕动着,如同离水的鱼,拼命地开合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怪响,似乎想吼叫,想呐喊,想倾吐出那个足以颠覆一切、带来灭顶之灾的、缠绕了他一生的可怕秘密!

“是……是……它……” 破碎的音节,混合着血沫和浓痰,艰难地从他剧烈痉挛的喉管里挤压出来,每一个字都像用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片,刺耳而绝望。“……铜……铜鸟……”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,里面倒映的仿佛不是油灯的微光,而是无边无际的血海和燃烧的村庄!是七十年前那个风雨飘摇的雨夜,那个倒在赵家门前的女人……她塞进襁褓里的,那个用红绳系着的、小小的黄铜鸟挂饰!鸟嘴里,衔着一把同样小小的钥匙!那钥匙的形状……那钥匙的形状……!

秦观山浑浊的眼球猛地转动了一下,视线似乎穿透了屋顶,穿透了时光,死死钉在了赵家屯村口那棵巨大的老槐树下!七十年前,那个同样冰冷的雨夜之后……是他!是他亲手!将那枚染血的、带着不祥气息的铜鸟钥匙挂饰,用几层油布仔细包裹了,塞进一个生锈的锡盒里!然后,在更深人静时,他像做贼一样,偷偷溜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,用一把小铲子,在虬结的树根下,挖了一个深坑!将那锡盒……那承载着血债、恐惧和所有不祥源头的锡盒……深深地、深深地埋了进去!他以为埋掉了祸根,埋掉了那段血色的记忆……

“……血……血债……” 秦观山的嘴唇疯狂地开合着,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,枯爪般痉挛的手,在半空中徒劳地抓挠了几下,仿佛想抓住那流逝的生命,抓住那即将脱口而出的真相,抓住那足以庇护晓晓的最后一丝屏障……最终,所有的力气如同潮水般退去。那只枯手,带着无尽的遗憾、未尽的警告和一种宿命般的巨大悲哀,沉重地、软软地垂落下来,砸在冰冷的炕席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。

秦观山布满极致恐惧和巨大痛苦的眼睛,依旧圆睁着,死死地“望”着屋顶那一片被油灯映照出的、摇晃不定的昏黄光影。瞳孔深处最后一点微弱的光,如同风中的残烛,剧烈地摇曳、闪烁了几下,最终,彻底地、无声地……熄灭了。

油灯的火苗,就在这一刻,猛地向上一蹿,爆出一朵异常明亮、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幽蓝色灯花,将秦观山那张凝固着惊骇、绝望与无尽悲凉的遗容,瞬间映照得纤毫毕现。那幽蓝的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,旋即迅速黯淡下去。灯焰恢复了原本的微弱,在灯盏里幽幽地摇曳着,挣扎着,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