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章 血脉之外的回响(一)(第2页)
陈姐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急切,驱散了部分凝重的悲伤。晓晓如同找到了主心骨,用力地点点头,抹了把眼泪,转身就跌跌撞撞地往厨房跑。赵卫东被陈姐那声“爹”和“抱屋里去”的命令震了一下,混沌的脑子似乎清醒了一瞬。他猛地抬起头,看向藤椅上父亲那张青灰色、痛苦抽搐的脸,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——他害怕自己笨拙的动作会再次伤害到父亲,害怕这失而复得的至亲下一刻就会在怀里彻底失去温度。
“快啊!”陈姐见他还在发愣,又急又气地吼了一声,声音劈了叉,“他身子冰得吓人!你想冻死他吗?!”
这句话如同鞭子,狠狠抽在赵卫东心上。他猛地从泥地里爬起来,膝盖处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,那是刚才重重跪地留下的淤伤。但他全然不顾,踉跄着扑到藤椅边,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,却又因过度紧张而显得僵硬无比。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、沾满湿泥和冰冷雨水的大手,微微颤抖着,探到老赵瘦骨嶙峋的身体下方,触手所及,是隔着单薄衣物透出的、一种非人的冰凉,如同抱着一块深埋地底的寒玉。
赵卫东的心脏被这冰冷的触感刺得狠狠一缩,巨大的酸楚再次涌上喉头。他咬紧牙关,用尽全身力气,将父亲那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枯槁身体小心翼翼地横抱起来。老人的头颅无力地靠在他的臂弯里,花白的头发湿漉漉地贴着他同样冰冷的脸颊。那股混杂着陈年药味、泥土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,几乎让赵卫东窒息。他抱着父亲,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,如同抱着易碎的琉璃,又像是在背负一座沉重的大山。湿透的裤腿紧贴着皮肤,冰冷刺骨,泥浆在脚下发出粘腻的声响。他不敢低头看父亲的脸,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那扇敞开的、黑洞洞的屋门,仿佛那是唯一的生路。
陈姐紧跟在后面,手里还拎着那个破盆,目光警惕而复杂地扫过院墙角落。刚才混乱中,她似乎瞥见院门外通往小路的拐角处,有个穿着深色外套的瘦高身影一闪而过,那身形……像极了秦观山!但此刻她无暇细究,老赵的情况才是火烧眉毛。她加快脚步,抢先进了屋,一股浓重的、混合着药味、霉味和老人特有气息的陈腐空气扑面而来。她摸索着点亮了桌上那盏光线昏黄的煤油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