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 荒宅魂遇三更月 冥府情牵九回肠(第2页)
一日,真娘对李章武道:“公子,妾身与君相遇,乃三生之幸。然人鬼殊途,阴阳相隔,妾身恐不能长久相伴。”李章武闻言,握住她的手道:“娘子何出此言?某虽为凡夫,却慕娘子才情,愿与娘子生死相依,岂因阴阳而变心?”真娘闻言,泪落如雨:“公子情深,妾身岂不知晓?只是妾身魂魄滞留于此,全凭一口怨气支撑,今与公子欢好,阳气侵体,已日渐虚弱,恐不久于‘世’了。”
李章武大惊,忙问可有解救之法。真娘摇头道:“天数已定,非人力可回。然妾身有一愿,望公子成全。”李章武忙道:“娘子但说,某万死不辞。”真娘道:“妾身死后,葬于宅后竹林之下。棺中随葬有金箔绣鞋一双,乃妾身生前所爱。公子若念及旧情,待妾身‘去’后,可将此鞋取来,于中元之夜,焚于妾身墓前,以慰我心。”李章武含泪应允。
此后数日,真娘果然日渐憔悴,来的时间也越来越短。李章武心如刀绞,却无计可施,只能日夜相伴,以尽绵薄。到了第七日晚,真娘强撑着身子前来,已是面无血色,气息微弱。她取出一方素绫手帕,上面以金线绣着一对鸳鸯,道:“此帕乃妾身亲手所绣,今赠予公子,见帕如见妾身。公子他日若再至华州,可到妾坟前一祭,妾身便死也瞑目了。”
李章武接过素帕,抱她入怀,哽咽难言。真娘依偎在他怀中,轻声道:“公子多保重,妾身去也……”话音未落,身体已化作一缕轻烟,消散在夜风中,只留下那股清雅的异香,萦绕不去。李章武抱着空袖,泪如雨下,直哭至天明。
次日,他按真娘所言,来到宅后竹林,果然见一荒冢,墓碑上刻着“亡妻王氏真娘之墓”。他挥泪刨开坟土,打开棺椁,见真娘面色如生,只是气息全无。棺中果然有一双金箔绣鞋,精美绝伦。李章武取出绣鞋,重新封好棺椁,又在墓前立了新碑,题曰“大唐才女王氏真娘之墓”。
处理完毕,李章武在墓前痛哭一场,这才收拾行装,离开了王氏旧宅。一路上,他手捧素帕,思念真娘,茶饭不思,形销骨立。回到长安后,他将白玉镯与金箔绣鞋珍藏箱中,每日对帕伤情,竟至郁郁寡欢。正是:“从此无心爱良夜,任他明月下西楼。”
光阴荏苒,一晃三年过去。李章武虽在长安,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真娘。他推掉了所有应酬,终日闭门不出,对着素帕和玉镯唉声叹气,人也苍老了许多。
转眼又到了中元鬼节,长安城里家家户户焚纸祭祖,烟雾缭绕。李章武想起真娘当年所托,便取出金箔绣鞋,备了香烛纸钱,雇了车马,再次前往华州。一路之上,他心急如焚,只盼早到真娘墓前。
到得华州,已是黄昏。他直奔王氏旧宅,见宅门紧闭,荒草更深,唯有那片竹林依旧。他来到真娘墓前,摆下香烛供品,点燃纸钱,然后将金箔绣鞋放在火中,含泪祷祝:“真娘娘子,飞卿来也!三年来无时无刻不思娘子,今遵娘子所托,焚此绣鞋,望娘子英魂有知,与某再见一面……”
祷祝未毕,忽有一阵旋风卷起纸灰,绕着墓碑旋转不止。随即,那股熟悉的异香再次飘来,真娘的身影竟在火光中显现出来!只见她依旧是当年的模样,只是面色比从前更加苍白,眼中含着泪光。
“公子……”真娘轻唤一声,扑到他怀中。李章武紧紧抱住她,喜极而泣:“娘子,你终于来了!某好想你啊!”二人相拥而泣,千言万语,不知从何说起。良久,真娘才推开他,含泪笑道:“多谢公子不忘旧情,依言焚鞋,妾身方能感通幽冥,得此一见。”
李章武扶她坐下,见她身形更加虚幻,不禁忧心忡忡:“娘子,如今你我相见,可还有长聚之法?”真娘摇头道:“不行了,妾身本已魂归地府,因公子情深,焚鞋招魂,方能暂离冥界,与公子一叙。然阴阳界限森严,妾身不能久留,今夜便是最后一面了。”
李章武闻言,如遭雷击,半晌才道:“既然如此,娘子可还有何心愿未了?某定当尽力完成。”真娘道:“妾身别无所求,唯愿公子此后善自珍重,另寻良缘,莫要为妾身耽误了终身。”说罢,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,道:“此乃妾身在地府求得的‘还魂香’,共有三炷。若公子他日有急难,点燃此香,妾身或能在幽冥之中为公子奔走一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