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2章 王月生度玉门关(第2页)
夯土墙刻满过路者留名,如“光绪二十五年晋商德盛隆过此”、“俄国探险队尼古拉1899”,部分刀痕叠压汉唐刻划。西墙根堆积清代铜钱、瓷碗碎片,中央立有插香陶罐,系商队祈平安所为,罐内积沙中混有麦粒与羊脂。
关城南侧疏勒河故道河床干涸龟裂,仅雨季偶现咸水洼,白刺与盐爪爪零星分布。关城西北风蚀土丘林立,如鬼怪列阵,当地称“阴兵过境”,夜风穿行时发出呜咽声。沙蜥蜴在墙缝穿梭,红尾鵟栖于烽燧顶端。夜间可见沙狐叼走祭祀供品。墙根偶见骆驼刺,烽燧背风处有百年胡杨残桩,树干刀痕累累,系取火伐木所致。
牧民称月圆之夜可见汉唐商队虚影穿行,驼铃声中夹杂胡语叫卖,实为风啸与砂砾共振。有藏宝流言称关城下埋“班超金印”,盗坑遍布,最深达5米,坑壁可见光绪年间洛阳铲凿痕。
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年漂泊后回到了祖国,还是西域这片土地承载了汉唐中国太多的历史,王月生感觉自己最近骚得很,动不动就在20世纪初对着一两千年前的文物发怀古之幽情,然后到21世纪的20年代中去发帖。不过也可能是他在前世感觉太孤独,渴望后世同代人的理解和安慰。
于是,在早早起床欣赏了玉门关的日出后,王月生在队伍出发之前抢了个时间差,回到后世发表了一篇博文。当然,是用穿越小说的文体写的。
标题:《我在1900年的玉门关,等一场千年的日出》
“手机信号彻底消失的第12个小时,我蜷缩在玉门关坍塌的瓮城墙角,裹紧借来的羊皮袄。戈壁的寒气像一把钝刀,从夯土墙的裂缝里渗进来,割得骨头生疼。远处传来沙狐的嚎叫,和风声混在一起,恍惚间像是汉朝戍卒的呜咽。
背包里的gopro早就冻到关机,但我不后悔扔掉那个不靠谱的“时空穿梭器”的说明书——如果知道代价是困在1900年的春天,我大概会多带几块充电宝,而不是一包毫无用处的暖宝宝。
寅时末(清晨5时许),戈壁的夜寒尚未退去,气温仍徘徊在-5c左右。玉门关残垣的夯土墙凝满白霜,如披银甲。疏勒河故道的盐碱地覆着薄冰,踩踏时发出细碎的“咔嚓”声。东方天际泛起青灰色,星斗渐隐,唯留金星(启明星)孤悬关城烽燧顶端,与千年残垣构成荒寂剪影。西北风掠过雅丹土丘,发出似羌笛的呜咽,间或传来沙狐的短促嚎叫。
卯时初(6:00-6:30),第一缕金芒从马鬃山脊跃出,赤金色光束刺穿戈壁晨雾,将玉门关西侧瓮城的残墙染成赭红。夯土墙体的蜂窝状风蚀孔在逆光中化为万千光斑,宛如汉简上剥落的篆字。
遗迹苏醒了。
8米高的汉代烽燧将长影投向疏勒河故道,影尖恰好触及时人丢弃的俄制子弹壳。关城的角楼在晨光中显露出唐代增筑的土坯层理,与汉代夯土形成“千年叠压”的剖面。因戈壁悬浮的冰晶折射,朝阳两侧现出淡紫色日晕,天上似乎飘来几个大字“汉将英魂执戟护日”。流沙烁金,晨风吹拂沙粒,地表泛起细碎金辉,仿佛班超铁骑扬起的征尘。我忍不住伸手去摸墙面的裂痕,指尖蹭下一层霜粉,露出底下交叠的刻痕——“元狩二年卒史李广利戍此”的汉隶,和“光绪廿五年晋商德盛隆过此”的潦草楷书,在晨光中诡异地共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