默染青山客 作品

第227章 不欠任何人了(第2页)

“小兰……”洛保的声音低了下去,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脆弱,“我爱她是真的。可她看着我的时候,眼里总有种小心翼翼的疼,好像我随时会碎掉。你见过她偷偷藏起来的相册吗?里面有我变小时候的照片,她在背面写‘要快点好起来’。”

她忽然笑了,眼眶却有点红:“你说,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人,怎么可能甘心看着爱人像个定时炸弹?就像你爸妈,难道愿意你一辈子顶着柯南的脸,连高中毕业证都只能让别人代领?”

工藤新一的喉结动了动。他想起有次在医院,有希子抱着他的脸哭,说“我的新一怎么变成小不点了”;想起毛利小五郎喝醉了,拍着柯南的肩膀说“臭小子,要是敢欺负小兰,我饶不了你”。那些藏在玩笑和责备里的心疼,他懂,就像他此刻看着洛保,心里翻涌的情绪一样。

“至于命运……”洛保的视线落在远处的湖面,月光洒在水上,像铺了层碎银,“你跟我说过不要逃避命运,可如果命运就是让我死呢?”她忽然转头,眼神锐利得像把刀,“你们没有事情瞒着我,对不对?我想了很多,从收到那张卡片开始。”

工藤新一的心脏猛地一沉。他想起那张黑色卡片上的话——“我们看过你每个时空,每一次都在死”,想起那句“永久性解药的解剖报告”,想起那23颗刻在通风管里的星星。那些被他刻意压在心底的秘密,此刻像被捅破的窗户纸,风一吹就簌簌作响。

“所有人都说我是好人。”洛保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,“好人吗?我不觉得。明明是条鲨鱼,却偏要装成温顺的鱼。”她抬起手,掌心对着月光,那里的纹路乱得像团麻,“其实我不做那个药的话,不会有这么多人支离破碎。他们怕我,却又依赖我活着,你不觉得很可笑吗?”

工藤新一忽然想起第七实验室的通风管。那时他为了查组织的线索,躲在狭窄的管道里,听见下面传来细微的声响——是洛保在给一个浑身是伤的实验体包扎,声音压得很低,说“别怕,抗生素分你一半,活着才有机会出去”。管道壁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,是不同的笔迹,却都写着同一个名字:洛保。

“你不是鲨鱼。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,“你是……”

“是什么?第三颗银色子弹?”洛保打断他,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,“子弹总会被打光的。工藤,你不可否认,你们活着,你们的家庭,所有的一切,都被我改变了。我让议员秘书变成小孩,让理事进监狱,让你顶着柯南的脸躲了这么久……”

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,像在自言自语:“难道我就不是恶魔?怎么可能不是。”

晚风卷着湖面的湿气吹来,带着点凉意。洛保转身往回走,烟灰色的衬衫在夜色里像只收拢翅膀的鸟。“别告诉小兰。”她的声音飘在风里,轻得像句叹息,“至少让她觉得,我还有机会陪她到老。”

工藤新一站在原地,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路灯的光晕里,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,停留在那张黑色卡片的照片上。第17个人写的话像根针,密密麻麻地扎进心里——“我们宁愿一辈子当小孩,也不想看到你再拿自己做实验”。

他忽然想起洛保刚才的话:“如果死一定是我的命运,为什么不接受?”

原来她什么都知道。知道那53次濒死的机会,知道永久性解药需要她的命,知道每个时空里,她都在用自己的方式,把别人推向光明,自己留在黑暗里。

远处传来玛丽的笑声,还有步美喊“洛姐姐”的声音。工藤新一握紧手机,指节泛白。他知道,洛保做出的选择,从来就不是逃避,而是心甘情愿——像那张卡片里说的,她是能让黑暗低头的光,这光不属于任何人,只属于她自己。

只是这光,太烫,太疼,也太孤单。

他转身往回走时,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,是柯南的号码发来的消息,只有短短一行字:

“通风管里的星星,该被看见的。”

工藤新一望着夜色里亮着灯的窗户,忽然明白,有些命运,不是用来逃避的,是用来一起扛的。就像洛保说的,做独游的鱼也很好,但如果这条鱼愿意游向大海,总该有人为她劈开前面的浪。

至于解药——

他想起洛保看着小兰时,眼里藏不住的温柔;想起她接过草莓小夜灯时,嘴角那抹浅淡的笑;想起她此刻走在灯光里的背影,坚定得像从未动摇过。

或许,答案早就写在那些鬼故事里,写在草莓秋千上,写在每个她选择“活着”的瞬间里,实验室的门被漆成了冷灰色,像块拒绝融化的冰,嵌在医院顶楼的墙面上。六个月来,这扇门从未打开过,不管外面是小兰带着哭腔的呼喊,还是工藤夫妇小心翼翼的劝说,甚至是赤井秀一沉默的伫立,门后的人都像听不见似的,只有通风口偶尔传出离心机转动的嗡鸣,证明里面还有人活着。

这天傍晚,夕阳把实验室的门染成橘红色,小兰抱着刚烤好的草莓饼干,又站在了门口。她的指尖在门板上轻轻摩挲,那里还留着六个月前洛保关门时,她情急之下按上去的手印,如今早已被岁月磨得模糊。

“洛保,”她的声音很轻,带着点疲惫,却又透着不肯放弃的执拗,“今天步美他们寄了明信片来,说在学校得了小红花,还说等你出来,要把小红花贴在你的白大褂上。”

门里没有回应。

小兰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,是玛丽举着故事册的样子,背景里的草莓小夜灯亮着暖黄色的光:“玛丽说,她的故事册已经写满了,留了最后一页给你画结尾。她说‘洛姐姐肯定会画个草莓味的结局’。”

通风口的嗡鸣停了片刻,随即又响了起来,像声无声的叹息。

小兰把饼干放在门口的矮凳上,指尖在门板上敲了敲,那是她们之间的暗号——三长两短,代表“我在等你”。她转身离开时,裙摆扫过走廊的栏杆,带起一阵风,把几片落叶吹到了实验室门口。

门里,洛保正站在操作台边,手里拿着支移液管,透明的液体正顺着管壁缓缓滴落。她的眼下有浓重的青黑,烟灰色的衬衫皱巴巴的,袖口沾着点暗红色的污渍——那是上次实验失败,试管爆炸溅到的血。

操作台上摆着一排排贴着标签的试剂瓶,最上面那排写着“Aptx4869永久性解药 第283号”。瓶身透明,里面的液体泛着淡淡的粉色,像掺了草莓汁的药剂。

通风口的风灌进来,带着门外饼干的甜香。洛保的动作顿了顿,视线落在操作台角落的相框上——那是她和小兰在公园拍的合照,她穿着白大褂,小兰手里举着草莓风筝,两人笑得眼睛都弯了。

她忽然想起六个月前关门的那天,小兰也是这样站在门口,眼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:“我不管什么解药,我只要你好好的。”

那时她怎么说的?好像是说“等我出来”,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。

洛保放下移液管,走到窗边。窗外的梧桐树叶落了又长,从嫩绿变成深绿,又染上了秋的金黄。她想起那张黑色卡片上的话——“所有时空的碎片都汇聚成了这个时空的你”,想起那53次濒死的机会,忽然觉得,这六个月像场漫长的梦,梦里只有离心机的嗡鸣和试剂的味道。

“咔哒”一声,最后一支试剂管被封好。洛保把283支解药装进特制的保温箱里,每支上面都贴着张小小的标签,写着不同的名字——有工藤新一,有宫野明美,有那些被Aptx4869改变命运的人,甚至还有少年侦探团的名字,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草莓。

她坐在地上,背靠着冰冷的门板,听着外面传来世良和赤井秀一的对话。

“她真的要这样吗?”世良的声音带着点哽咽,“就不能……”

“这是她的选择。”赤井秀一的声音很低,“从她把我们从组织救出来的那天起,她就总把别人的命运扛在自己肩上。”

“可她也是别人的命运啊!”世良的声音拔高了些,“小兰姐这六个月瘦了多少,她看不到吗?那些被她救过的人,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……”

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。洛保把脸埋在膝盖里,忽然想起第七实验室的通风管,想起那些刻在管壁上的名字,想起那个说“活着才有机会出去”的自己。那时的她总说“不要对我抱有期待”,可心里却偷偷盼着,能有个人告诉她“你也可以不用这么坚强”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实验室的门忽然“咔哒”一声开了。

“都在啊。”她的声音有点沙哑,像生锈的铁片摩擦,“解药做好了。”

小兰猛地冲过来,却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住了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砸在地板上:“你……”

“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洛保把保温箱递给赤井秀一,“第283支是我的。”她顿了顿,看向周围的人,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,“这里面有282支解药,对应着所有想变回原来样子的人。至于最后一支……”

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药瓶,里面装着半透明的液体:“这是‘选择’。不想变回去的人,可以喝这个,它能稳定你们现在的身体状态,像正常人一样生长、老去。”

工藤新一愣住了:“你……”

“我查过所有的资料,”洛保的声音很轻,却异常清晰,“不是所有人都想变回原来的样子。那个议员秘书,现在在孤儿院当老师,说‘小孩的身份让她找到了真正想做的事’;那个被我举报的理事,在监狱里自学了法律,说‘如果不是变成小孩,他永远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’。”

她看向赤井秀一:“就像玛丽,她现在每天给孤儿院的孩子讲鬼故事,笑得比谁都开心。你觉得她会想变回那个整天活在仇恨里的女人吗?”

赤井秀一的喉结动了动,没说话。

洛保又看向小兰,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:“我做解药,不是为了什么命运,是为了让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。想回去的,就回去;想留下的,就留下。”她举起手里的小药瓶,“而我,选这个。”

小兰的眼泪流得更凶了,却用力点了点头:“好,你选什么,我都陪着你。”

洛保笑了,伸手擦掉她的眼泪,指尖的温度有点凉:“哭什么,又不是生离死别。”她转头看向工藤新一,把那瓶“选择”递给他,“帮我分给那些不想变回去的人。至于我……”

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:“这里的细胞虽然还在乱跳,但至少,我不用再做那个必须牺牲的祭品了。”

她刚想说“我不欠任何人了”,喉咙里突然涌上一股腥甜,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
“洛保!”小兰扑过来扶住她,指尖触到她的脸颊,冰凉得像块寒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