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4章 尾声
这样过了一阵子。
虽然表面上看风平浪静的,但裹进这风云变幻之中的人,都知道在平静的水面也难掩朝堂之上的沉沉暗涌。
太医院连夜值守,御医轮番开方。内务府却传出消息,说皇上原本就有些老年病,左膝时而发冷,夜不能寐。如今这一场风寒,更是雪上加霜,可无一人敢说皇上到底是如何了。
朝中诸臣各怀心思。有老臣上疏言太子可暂代早朝,但皇帝只留下一句批示——“静养数日,毋庸惊动。”
可这“毋庸惊动”,在许多耳中,却是另一种意味。
二皇子君之珩闻讯后第一时间入宫探病,出来时却神色冷淡,甚至有人在昭阳宫前看见他拂袖而去,言语不敬,叫嚣“陛下迟暮,耳不聪目不明,连臣子孰忠孰奸都看不清。”
三皇子君之潼则在户部尚书家设宴,宴请京中几位清贵子弟,说是旧友聚会,但谁都知他素日冷清,不轻易广交朋友,如今这般殷勤,实非寻常。
五皇子更是悄悄去了镇南侯府,镇南侯曾是先帝心腹,如今虽然致仕,却仍有三万兵权在外地驻扎,朝廷每年军饷有一成由其推荐人经手。五皇子此去,引得内务府几位掌事暗中记录在案。
而翰林院中的宗辞,原本每日只是随皇上读书,温文静谧,却突然被调去参与“南方水利归档案整理”一案,表面是借用其才学,实则是进入内阁外文馆辅助机要资料编撰。
宗辞接到旨意时,只是略微皱了皱眉,心里却有了数。他知这是太子殿下的信任,也知道——风向正在变化。
是夜,宫中御膳房关闭得比往常早,一队御前侍卫自乾清宫调往东宫门外,暗哨三重,动静极大。
而在京城西郊的净月庵,东宫太子却安静地坐在檀香缭绕的小佛堂中,低头听一位老僧讲经。他手中转着一枚祖母绿的佛珠,眼底深沉如渊。
“师父,”太子忽然开口,眼神里是祈盼,也有信任,“这世上,是非难断,果因难分。若一人执权,是福是祸?”
老僧抬头看了他一眼,“若能守正,是福。若偏私,是祸。”
太子一笑,敛眉不语,转身出了佛堂,披上风裘,望着夜色中的皇城,低声自语:“只是怕,有人不容我守正。”
京中茶肆酒楼本就多,最爱谈的便是宫闱朝政。自从皇上抱恙消息传开,各处更是流言四起。
“听说了么,五皇子要去边军巡视!”
“我听说,三皇子打算去宗正寺挂个虚职,和礼部大人走得紧呢!”
“我倒是听说,太子……也许要被废?”
这话一出,茶馆中众人皆惊,一个年纪较长的老书生放下茶盏,冷哼一声:“妄言!太子仁厚端谨,如何能废?”
“哎呀你别激动,我就是听说!听说啊!”
但这种“听说”,往往是最容易生根的土壤。
更有甚者,有百姓在酒后胡言,说“如今太子温吞无能,倒是二皇子更有帝王之气”。言语传进锦衣卫耳中,当夜便被请去诏狱问话。
而宗辞则在那夜接到一封来自户部的密信。
“宗大人,南方漕运账目有异,年初军粮一批去向不明,原押粮官员昨夜坠马身亡,特请查验。”
署名是户部侍郎冯湛,乃太子派系中较为稳重之人。
宗辞望着那墨迹未干的“请查验”三字,轻轻吸了口气。他知这一趟,已不只是账本纸张那般简单了。
与此同时,洛云京的新茶铺生意极好,街坊邻里甚至有贵女慕名而来,但她心头却不轻松。
近日总有陌生面孔在附近徘徊,不像寻常顾客,也不像小贼。
她让陈明悄悄去查,对方竟是从建安候府那边来的……
洛云京心中已有不安。
她知道,这场风暴,终究会席卷每一个人。
京城南郊的延熹园,一座隐秘宅邸中烛火未灭。
二皇子君之珩背手立于中堂,正听一位中年男子低声禀报。
“王爷,户部那笔军粮的事被宗辞盯上了。冯湛似乎也插了手。”
君之珩冷哼,眼里全是不屑,“冯湛不过是太子耳边狗奴罢了。至于宗辞……他不过是个寒门书生,以为中了个探花,便可搅动朝局?”
“可他现在在内阁文馆抄录机要……”
“让他抄。”二皇子眸色如刃,“我要的,是让他自己抄出自己想不到的死路。”
那人一愣,随即低头:“属下明白。”
与此同时,建安候府也在密谋。
洛丹悄然召来自己舅父——御马监掌印太监秦启,耳语良久。秦启却皱眉道:“东宫再不济,如今还在明面上,若你贸然动手,只怕先被人盯上。”
“怕什么?太子那副懦弱样子,就算登基,也坐不稳。”洛丹不以为然,“到时候谁先动手,谁就先赢。”
她现在是相当的自信,只怕再有一阵,自己就能戴上那凤冠,受万人参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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宗辞在文馆处理文书时,发现其中一本来自福建的公文竟与兵部档案不符。他立即将此件抄录一份,呈交太子。
太子看后久久未语,只道:“你再查一查,那位福建巡抚,似与三皇子过往有私。”
宗辞点头,心中一沉。
福建若是真的出事,怕是有不少人也要支持三皇子。
回府后,他对洛云京道:“恐怕三皇子那边也动了。”
洛云京若有所思:“你的名字已在他们的名单上了。”
宗辞笑了笑:“那也正好,让他们先来试一试我这探花郎的笔力。”
夜深人静之时,京城东南角忽起火光。有人喊:“内务府仓库失火!”
而这座仓库,正是储藏当年先帝遗诏之地……
风暴,已然卷起边角,扑面而来。
不过其实这招数有点冲动,遗照烧了,难保不会有人从中欺上瞒下,有心之人甚至还能再造出一份‘遗照’来。
内务府火灾之后,京城表面平静,实则暗流涌动。宗辞将那夜偷出的账本连夜誊抄副本,交予冯湛密存,自己则照常回归翰林院。
但太子却并未松懈,在收到宗辞密报之后,已命东宫暗卫重新清点宫中粮储账目,并调换了三名御膳房采买头目。皇帝病重,太子虽不言朝政,却已有实际掌权之势。
建安候府却并未停手,候爷私下召见了右都御史周卿,声称“储君之位应当仁不让者居之”,又暗中向左都御史贾彬许以高位,暗示若能在御前合力弹劾太子,来日少不了荣宠封赏。
而宗辞再次收到消息:户部案中失踪的漕运粮草,竟有部分藏于宫外荣亲王旧宅,现为一名姓鲁的勋贵所有。
那日宗辞偕冯湛乔装前往,夜探宅邸,却不料早有伏兵。二人险些未能逃出,幸得太子所派暗卫救援,才堪堪脱险。
宗辞回府后倒茶不语,良久才道:“二皇子已知我们在查。”
冯湛皱眉,“我们下一步该如何?”
宗辞看了他一眼:“继续查,既然他藏得这么深,那这宅子就是他的命门。”
与此同时,三皇子君之潼也坐不住了。听闻二皇子暗中联络内务府残余之人,便转而寻上皇贵妃甄氏之兄——甄都督。
甄都督一向与朝堂中人往来稀少,只听君之潼说了几句,便摇头,“我只听陛下命令,储位之事,不是我等该掺和的。”
三皇子不悦,然却也不敢强逼。
当夜,他回府深思,忽问心腹幕僚:“你说若能令太子先犯大错,是否就能夺下先机?”
那人一笑:“当然,只要下错一子,满盘皆输。”
三皇子眸中阴翳更浓。
三日后,太子所荐一名御史,在朝堂上弹劾建安候府之子洛明喆贪赃枉法,私吞工部采买银两。大理寺尚在查证,消息却已满京皆知。
建安候怒不可遏,当日即入宫请见,却被告知皇上病中不见外臣。
转日,二皇子当众谴责太子“借机铲除异己”,语带讽刺,连御前老臣也不禁低声议论。
而宗辞则忙于清理荣亲王旧宅一案的后续证据,暗访过程中,他意外听说一个名字——秦长铖。
此人乃秦家旁支,却曾与建安候勾结,私下里为数个勋贵转运军粮换银,借名目虚构账本,甚至有过军械走私之嫌。
宗辞意识到,若能拿下秦长铖,便能牵出建安候、二皇子、甚至三皇子的一线交集。
但这人如今已潜逃出京。
宗辞向太子禀报此事,太子只是抬头淡淡道:“那便请宗卿亲自走一趟。”
“走一趟?”宗辞一怔。
太子道:“京外查人,总比京中对弈安全。”
宗辞闻言,低头一笑:“殿下是怕我在宫中......”
“你身上太亮,易惹人妒。”
宗辞无言,拱手而退。
数日后,宗辞率数人南下。
他离开京城那日,洛云京站在茶铺门前望着官道。
她没有哭,只是目光沉静,手里握着宗辞留给她的信。
“京京,若我此去无事,春日归来,与你同赏一树花开。”
宗辞一行人抵达江南时,正逢雨后初晴。江南的三月,湿润而温婉,乌篷船滑过水巷,橹声潺潺,一派安宁。
可宗辞心中却无丝毫轻松。
随行的还有刑部推官柳植、户部官员孙衡,以及数名锦衣卫暗中护送。此行表面上为查勘漕运账目实情,实则为追查那名死去的押粮官员与失踪粮草之间的真正关联。
他们抵达江南布政司时,地方接待官员极尽礼数,可宗辞敏锐察觉,那些官员话语虽敬,眼底却浮着一丝畏惧与戒备。
“他们怕我们。”柳植低声道。
“怕我们查出东西,也怕我们把他们牵连进去。”宗辞语气平稳,“这笔漕粮的账目已经出了三年问题,只是前朝未深查罢了。”
孙衡翻了翻账册,“每年都记得清清楚楚,可押粮路数一换,死账就跟着翻了。”
而这条死账线的尽头,便是秦长铖——江南数郡粮商的幕后之主,曾是二皇子旧部,如今洗白成了“义商”,甚至得了江南提学的一封表扬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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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秦长铖不曾为官,却操半数粮路,官府不敢管,百姓不敢言。”柳植冷笑,“真是好一个‘江南义商’。”宗辞抬头看向远方,“我们先别惊动他,去看看当年他如何一步步脱籍登堂。”
三日后,他们查出秦长铖曾于七年前因走私官盐入狱,后不知何故脱罪而出,不仅未受审罚,反得以在江南盐道重启时获得专营资格。
“皇榜既无赦名,刑部卷宗亦无删减。”孙衡皱眉,“这桩子事,有人动了笔头。”
宗辞缓缓点头,“从这笔头下手。”
与此同时,宗辞暗令锦衣卫悄悄盯上秦长铖的船队,发现夜间有大量粮草调动,却并无上缴文书记录。
“这些粮草去哪儿了?”柳植沉声问。
宗辞凝眉望着地图,“他们在转运兵粮。”
“兵粮?”
“给谁的?”
宗辞眼神一凛:“给朝中另一个声音。”
而在京城的皇宫深处,乾清宫灯火通明,御医团昼夜未歇。
皇上的状况一点不见好转,众人也都信了那‘半月将至’的话。
太医院首座御医束手无策,太子亲自守夜,眼眶泛红。
“再不醒,朝中……怕是......”
太子低声对董太监道。
“殿下不可言此,传出去易惹是非。”董太监急忙制止。
可正因如此,朝堂之上风声鹤唳。
二皇子频繁召见旧部,在自家府邸设宴,外有骑兵出入,意图不言而喻。
三皇子则与工部尚书频繁来往,甚至暗中试探兵部尚书的态度。
最耐人寻味的,是五皇子。
他既未露面,也未言语,却有人瞧见他身边的亲信出入冷宫方向——那里曾囚着太后娘家的几位宗亲。
“他们要动太后的旧部?”洛云京从内线得知此事,顿觉不安。
陈明低声道:“那日有人在铺子门外听墙角。”
“派人去查,顺便告诉宗辞,让他小心。”
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推波助澜,朝堂之事在坊间也是传得沸沸扬扬的。
宗辞去了江南查案已过半月。
随着春日初暖,宗辞带领查案小组抵达江南水利重镇吴阳县。
这一天太阳落了下去,夜幕降临。
城里的百姓在热闹非凡的街市上逛街,小贩的吆喝声音富有烟火之气。
那里的漕渠纵横,堤坝林立,表面繁华安定,实则暗藏漏洞。
宗辞未动声色,先入府衙查阅过往账册,再走访民间,拜访水工匠人,日日奔波在堤口与码头之间,仔细记录。
一连七日,查出了水利经费中有两万两银子不翼而飞,而原本用于修缮东渠的预算,实则大部分转移至了一家名为“聚源商行”的民间商号。宗辞顺藤摸瓜,发现此商号背后正是三皇子党羽赵鼎所控制。
更为关键的是,一位年迈水工老张头夜里偷偷找上宗辞,说出三年前东渠改道时,曾有一批官员假借泄洪之名,将上千百姓的耕地没入渠道,逼迫百姓迁徙。
“那年,我儿子为了不离乡,闹到县衙,被活活打死,尸首也不让我们领。”老张头说着,泪流满面。
宗辞听后心头沉重,第二日便以皇命之名,调阅当年改渠文书。最终在一封写错官印的小札中找到了漏洞,一锤定音,将三皇子党羽贪污、滥用职权之罪坐实。
消息火速传回京城,与此同时,宫中风云突变。
三皇子君之潼,得知江南案发,愈发惶恐。眼见皇帝卧病不起,便急于孤注一掷,暗中联合一批北地旧将,打算在皇城守备松懈之时强行入宫,以“诛奸臣,救圣驾”为名,控制朝政。
却不知,太子早有防备。早在半月前,他已与镇北军统领达成协定,并秘密调动西山大营,由宗辞从江南归程中穿信通报。
是夜,三皇子兵临皇城西门,正要强闯内宫,忽闻北门鼓响,镇北铁骑飞奔而入,将其前后包围。
同时,东宫禁卫亦从天而降,将三皇子人马分割两处。
混战不过一刻,三皇子被擒。
当夜,皇帝在御榻前召见太子,昏迷三日后微微睁眼,望着膝下诸子,只留下一句:“大周不可乱,江山社稷,付于良善。”
太子跪下谢恩,皇帝缓缓闭眼。次日清晨,太子继位,年号“承元”。
登基大典之日,宗辞奉命入朝,册封为中书舍人,专理诏令起草。
新帝登基,朝堂清正。
宗辞卸下江南风尘,一身青袍入朝,世人皆称其为“布衣探花,清风中书”。而洛云京腹中已有数月身孕,仍每日打理新茶铺与药香堂。
京中百姓说起她来,都称“宗夫人素心巧手,宅中常春”。
冯贺则被任命为礼部司务,邢磊调入工部水利署,为南渠改造献策,齐蕊也顺利产下麟儿,喜讯不断。
姜二公子另开福满楼分号,取名“浮生记”,生意兴隆,却仍每日来宗辞府上蹭饭,被澎秦笑称“京中最闲少爷”。
年终宴上,澎秦和洛老爹终在皇城之中看着儿孙绕膝,感慨不已。
洛云皓开设的医馆也名动一方,常有宫中嬷嬷悄悄来请他开方。
翌年春,宗辞带着妻儿前往郊外扫墓,路遇数名士子讲学于田间。他驻足片刻,掏出一卷书稿递与少年。
“将来天下兴亡,或系诸君一言。”
少年不知其名,只知他衣袍素净,言辞温雅,目光如炬。
天边有鸢鸟飞过,鸣声悠长。
京中皇榜贴出:大周朝设“文德阁”,延揽天下学子,愿才德兼备之士,立于堂中。
朝堂渐稳,世道渐明。
此刻,风起云散,世道终定。
而他们的故事,也在这一刻,缓缓落下帷幕。
【全书完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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