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 宫阙雪夜昭(第3页)
李参将捡起发簪,红绳上还沾着干枯的草屑,那是乱葬岗的野草:“你妹妹的坟,我们上个月迁到广渠门义园了,坟前种了她最喜欢的海棠,开得很好。你若真心悔过,以后每年去给她磕个头吧。”
秦无殇闻言,突然瘫软在地,嚎啕大哭,像个被抽走骨头的孩子,哭声里满是悔恨和绝望。
秦无殇眼神空洞,像丢了魂。
他看到老妪手里的陶罐,突然“扑通”跪倒在地,膝盖砸在金砖上发出闷响,额头不停地往地上磕:“督师,我错了……我对不起你……我不是人……你饶了我吧……”
刑部尚书接过《守辽方略》,声音掷地有声,在大殿里回荡:“经三司核验,温体仁通敌卖国、构陷忠良罪名成立,即刻打入天牢,秋后问斩!”
太子起身朗声道,声音清亮,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袁崇焕督师忠勇可鉴,朕代父皇下旨:恢复其官职,追赠太傅,谥号‘忠肃’!其旧部有功者,皆按军职复用!”
太子举起城砖,城砖在烛火下泛着微光,上面的刻痕清晰可见:“袁崇焕督师,天启六年守宁远,一炮惊退努尔哈赤;天启七年守宁锦,身先士卒却不受封赏;崇祯二年护京师,千里驰援血染征袍。他说‘臣仗钺以来,无寸功可录,唯有一死以报社稷’,却被诬通敌,凌迟于市!”
他将城砖放在案上,铜印与“袁督师印”残角严丝合缝,拼成一枚完整的印:“今日朕为他昭雪,不仅是为他一人,是为天下忠良正名——守土者无罪,护民者不朽!”
殿外雪声簌簌,雪花从殿顶的缝隙飘进来,落在金砖上,很快融化成水。
百官齐呼“万岁”,声音震得梁上积雪簌簌落下,像在为九泉之下的忠魂落泪。
殿外亦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欢呼,是那些守在宫外的旧部和百姓,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激动和喜悦。
我望着城砖上渐渐淡去的血痕,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——这砖藏的不是秘密,是能让后来者挺直腰杆的道理:什么是忠,什么是奸;什么该守,什么该护。
温体仁被押下去时,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,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毒,像条临死前的毒蛇。
可我知道,他输的不是我们,是那些藏在城砖缝隙里的忠义,是那些刻在旧部骨头上的信念,是民心,是天道。
雪落时,我们把督师的遗骨葬在了广渠门的义园。
老妪说,这是督师当年战死的地方,他最想守护的就是这里的百姓,这里的土地。苏凝霜把两半梅花玉佩合在一起,埋在墓前,玉佩相碰的声音,清脆而坚定,像极了督师当年在宁远城刻砖的声响,一下,又一下,刻在土里,刻在心里。
“凌公子,”苏凝霜望着远处的城墙,雪花落在她的发间,像撒了层碎银,“你说,督师会看到吗?看到他的冤屈昭雪了,看到宁远城还好好的……”
我望着漫天飞雪,雪花落在脸上,冰凉而轻柔,突然笑了:“他一直都在。”
城砖上的刻痕里,赵虎的梅花饼,王二麻子的面粉,孙婆的灶火……这些普通人的痕迹,不就是督师一直守护的东西吗?
他们或许没读过多少书,却懂得什么是忠义,什么是家国。督师的魂,就藏在这些烟火气里,藏在每个记得他的人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