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溪边初见(第2页)
“方才我从西边的忘忧崖回来,”阿翠压低声音,前蹄在地面划出浅浅的沟壑,“看见一道人影跌进那片蕨类丛里,身上的血腥味重得能盖住三棵香樟树,还混着一股……凡人的浊气。”
她顿了顿,鼻尖翕动着捕捉空气中的气息,突然打了个寒噤,“不对,不止是凡人浊气,还有巫咒的气味!像南疆蛊师炼药时焚烧的血檀香,甜腻里裹着铁锈味。”
话音未落,对岸的蕨类丛中突然传来“咔嚓”一声枯枝断裂的脆响。
风骤然停了,连潺潺的溪流声都似被无形的手掐断,只有那声响像冰锥般敲在心尖。
阿翠的藤蔓护符“滋”地一声冒出青烟,她猛地用脑袋撞向我的侧腹,鹿角上的绒毛蹭过我颈间的皮毛,带来一阵急促的战栗:“姐姐!别过去!你瞧那边——”
我顺着她鼻尖指向的方向望去,只见蕨类丛上方飘着一缕异样的白雾,雾气中隐约映出一道人形轮廓。
那人伏在湿滑的苔藓上,半边身子浸在溪水里,墨色的长发被血水黏在脸颊,露出的一截小腿上插着一支黑羽箭。
镞刻着扭曲的“困灵纹”,是南疆巫蛊师用来炼化妖丹的法阵,槽口残留的黑液正冒着白烟,滴在青苔上立刻蚀出蜂窝状的孔洞。
更让我心惊的是,那毒线正顺着他小腿蜿蜒至膝弯,像一条条活物般爬向心脏,所过之处的皮肤泛起诡异的青紫色。
他似乎察觉到视线,猛地抬起头。
暮色中,他的面容苍白如被雨水浸过的宣纸,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,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,像雪夜中未灭的炭火。
那眼神里裹着恐惧,像迷途的幼兽遇见猎手,可更多的却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——就像百年前我试图冲破结界时,鹿角撞在透明屏障上崩裂的瞬间,那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倔强,竟与此刻他握在枯枝上的指节一样,泛着玉石俱焚的白。
“姐姐!那箭簇上的巫咒是冲我们妖类来的!”
阿翠的声音带着哭腔,尾尖的藤蔓突然缠住我的前蹄,“你忘了前年山脚下那只被炼成丹的兔妖吗?就是这种困灵纹!”
她的蹄腕在我腿上勒出浅浅的印子,我这才惊觉她用来缠我的藤蔓竟在微微发烫,那是护符抵御巫咒时产生的灵力共鸣。
而她藏在身后的另一只蹄子,黑紫色的毒痕已蔓延至脚踝,像被墨汁晕染的宣纸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,让她细密的绒毛下渗出冷汗。
可我无法移开视线。
那人的枯枝在颤抖,却仍死死攥着,仿佛那是唯一的武器。
他盯着我颈间鹿丹所在的七彩光晕,瞳孔里映着流光,除了贪婪,竟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灼热,像匠人凝视毕生追求的瑰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