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
第8章 归田与残梦(第3页)
有次讲到“君子喻于义”,一个穿补丁衣裳的孩子仰着小脸问:“先生,若义与乌纱冲突,当如何?”
我望着窗外的青山,良久才道:“乌纱可弃,义不可丢。”
可话音落下,却想起扬州查案时,我曾为了拿到证据,默许东厂用刑逼供,那些犯人的惨叫至今还在梦里回响;想起辽东筹粮时,我曾向富商许诺免税,坏了朝廷的规矩……
这“义”字,我守了多少,又丢了多少?恐怕只有那本磨破的《论语》知道。
夜深人静时,常做噩梦。
梦见自己还在破屋里,胡屠户的屠刀劈来,我却发现自己穿着紫袍,手里握着的不是《论语》,而是东厂的刑具。
惊醒时冷汗涔涔,摸向枕边,只有一本磨破的《论语》,书页间那片干枯的槐花,早已碎成粉末,散在字里行间,像极了我这半生的功名富贵,一场乌纱梦而已。
梦里有残卷,有屠刀,有金銮殿的玉阶,也有泥潭里的白骨。
而我这梦中人,终究是活成了当年自己最不屑的模样——那个为了乌纱,不惜染血的官场老手。
窗外月光如水,照着书院的匾额,上面“育德”二字在夜色中模糊,像一个遥远而讽刺的笑话。(本卷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