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平阳雨(第2页)
木雁挂在殿角,距我足有三十步。
我深吸一口气,搭箭、拉弓、瞄准,指尖忽然想起母亲缝补时的动作。
弓弦发出清越的声响,羽箭破空而去,正中木雁咽喉。
殿中传来一片惊叹,我看见武帝眼中有火光跳动,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神采。
"好!"他拍着我的肩膀,力道大得让我险些站不稳,"卫氏有子如此,何愁匈奴不灭!"
那日他留我们用膳,席间不断问我关于骑战的想法。
我说起在村里见过的胡人商队,说起他们的弯刀和马术,他听得极认真,甚至让近侍把我的话都记在简上。
离开宣室殿时,舅舅忽然叹了口气:"去病,陛下看重你是好事,但伴君如伴虎,日后行事切莫太张扬。"
我望着未央宫高耸的飞檐,只觉得胸中热血翻涌——张扬又如何?
若不能在这天地间痛快厮杀,活着又有何意义?
那年冬天,我开始跟着舅舅在灞上练兵。
雪落在甲胄上结成冰,我却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。
舅舅教我排兵布阵,教我如何看星象辨方位,可每当他说起《孙子兵法》时,我总是忍不住走神。
那些竹简上的字太过晦涩,哪里比得上在沙场上真刀真枪地拼杀?
"兵法是死的,人是活的。"有次我忍不住说出这话,舅舅手中的竹简顿了顿,抬头看我时目光复杂,"你啊,倒真像陛下年轻时的样子。"
后来我才知道,武帝年轻时曾微服出过长安,在市井间与人争斗,也曾梦想着率大军踏平匈奴。
建元六年,匈奴再次犯边。
我在演武场上看见探马送来的战报,上面的血字还未干。
那天我骑马在训练场上来回奔驰,直到战马累得口吐白沫。
舅舅把我拦下来时,我看见他眼中有忧虑,也有一丝赞许:"明日随我进宫,陛下要召见你。"
未央宫的麒麟殿里,武帝铺开舆图,指尖划过阴山山脉:"去病,你可愿随大将军出征?"
我看见舆图上用朱砂标出的匈奴王庭,只觉得心跳得厉害。
十七岁的少年,终于等到了能握刀的时刻。
"臣愿往!"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殿内回响,像出鞘的刀,清越而锋利。
武帝点头,忽然从案头拿起一卷兵书递给我:"此去凶险,多看看书,莫要轻敌。"
我接过时,看见封皮上"孙子兵法"四个字被磨得发亮,想来陛下曾无数次翻阅。
走出宫殿时,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舅舅走在我身侧,忽然说:"明日去平阳府看看你母亲吧,她这些日子总在念叨你。"
我望着天边的火烧云,想起母亲上次见我时,往我包袱里塞了十个炊饼,说路上饿了吃。
那时我嫌沉,偷偷扔了五个,如今却有些后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