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

第10章 归泗水(终章)

咸阳市舶司的风里,还带着沛县的土腥气。

我躺在辒辌车里,听着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,忽然觉得这声音像极了阿姊捣茜草的节奏。

棺椁上的黑旒随颠簸轻晃,映得随葬的斩蛇剑泛着冷光,剑鞘上的朱砂漆已经剥落,露出底下阿姊亲手刻的“季”字,被岁月磨得发亮。

吕后扶着车栏的手始终没松开,她腕间的玉镯撞在木质栏板上,发出清越的响。

我知道那是她最珍爱的镯子,是我从咸阳宫抢来的,当年她却嫌“太沉”,如今却日日戴着,像戴着某种执念。

她的白发被风吹起,落在棺椁上,像撒了把盐在黑缎上。

队伍路过泗水时,车轮突然陷入泥坑。

吕后示意停灵,亲自带人去搬石头。

我望着她蹒跚的背影,想起五十年前,她也是这样蹲在泗水畔洗尿布,蓝布裙浸在水里,被阳光晒出盐花。

如今她的裙裾上绣着金线凤凰,却再也蹲不下去了。

“陛下生前最念着泗水的鱼。”

樊哙的声音带着哭腔,他跪在泥水里修车,铠甲上沾满泥浆,像极了当年在砀山修窑洞的模样。

我想告诉他,其实我最念的不是鱼,是那个在泗水亭偷酒的混子,和那个会把麦饭藏在衣袖里的阿姊。

夜幕降临时,队伍在沛县外扎营。

吕后独自走进村子,我看见她在老槐树下站了很久,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,与阿姊的影子叠在一起。她伸手抚摸树干,指尖划过我当年刻的“刘季到此一游”,忽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我熟悉的苍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