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
第4章 聚沛县(第2页)
樊哙进来时带了阵风,刮得地图卷了边。
他还是当年那副粗嗓子,喊“陛下”时却带着小心翼翼,像怕惊了什么。
我看见他腰间挂着当年的竹剑鞘,虽然早换了精铁剑身,可鞘上的草绳纹路,还是阿姊亲手编的。
“乡亲们都念着陛下。”
樊哙从怀里掏出个布包,里面是沛县的土,混着几株苜蓿苗。
“他们说,泗水的鱼肥了,等陛下回去钓鱼呢。”
他的眼睛亮晶晶的,像极了当年在芒砀山,我们分吃一条烤蛇时的模样。
吕后咳嗽了两声,殿内的气氛骤然冷下来。
我知道她在顾忌什么,毕竟这些沛县子弟,曾是她最忌惮的“丰沛集团”。
可我看着樊哙手里的苜蓿苗,忽然想起阿姊说过的话:“根扎在土里的人,拔不掉的。”
“替我告诉乡亲们,”我接过布包,土腥味混着阳光的暖,“等天下定了,我一定回去,再喝王媪的酒,再睡泗水亭的石板。”
樊哙用力点头,胡茬上沾着土粒,像极了当年我们躲在田里偷瓜时的模样。
吕后转身吩咐宦官赐茶,我趁机将苜蓿苗塞进袖中。
指尖触到片硬物,掏出来竟是半块玉珏——萧何临死前塞给我的,刻着“功成身退”。
珏角磨得发亮,不知何时沾了点土色,像极了沛县的青石板。
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来,在金砖上投下我的影子。
那影子佝偻着背,哪有半分“隆准龙颜”的模样,分明是当年在沛县街头晃荡的混子,手里攥着半块饼,眼睛盯着酒肆的幌子。
我忽然想笑,却笑出泪来,原来最锋利的剑,斩不断的是乡愁。
夜幕降临时,我独自走到宫墙下。抬头望去,北斗星还是当年的形状,只是被宫灯映得模糊。
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,咚——咚——,和沛县的梆子声一个节奏。
我摸出袖中的苜蓿苗,小心地种在墙根下,希望明年春天,能长出几株阿姊种过的草。
“陛下怎么在这儿?”
吕后的声音惊飞了檐角的麻雀。她披着斗篷,手里捧着个锦盒,“这是新制的茜草膏,比太医院的好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