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血溅莫邪关(第2页)
岳飞身后的军医突然蹲下,为伤兵包扎的手势与阿箬分毫不差。
她鬓角别着朵白山茶,花瓣上沾着血渍,却依旧倔强地开着。
我忽然想起阿箬最爱采这种花浸头油,每到春日,她的发间就飘着淡淡的茶香,比祖祠里的檀香更让人安心。
"跟我来。"岳飞扔来绳索,绳头在我脚边晃悠,像条等待吞咽的蛇,"你腰间的箭伤再拖下去,活不过今夜。"
我这才惊觉右腹剧痛,低头看去,流矢已穿透鳞甲,血顺着腰带滴在青石板上,晕开的形状像极了苗寨祭台上的图腾——那是象征苗族祖先的神纹,此刻却被我的血亵渎。
战马冲进雨幕时,我听见岳云在身后喊:"他杀了叔父!父亲为何留他性命?"
岳飞的叹息被风雨撕碎:"你可知他枪杆上的'忍'字,比你的银枪更重千斤?你可知十年前洞庭湖,有苗族兄弟替我挡过十二道箭矢?"
我攥紧铁枪,枪缨上的草绳已被血浸透,青绿色褪成暗褐,像条死去的蛇缠绕在枪杆上。
远处的莫邪关在雨雾中若隐若现,城墙上的"曹"字大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,却再也唤不起我的忠诚。
雨越下越大,砸在脸上生疼。
我摸了摸腰间的苗银碎片,那是阿箬临走前塞给我的,说是能护我平安。
现在碎片边缘割着掌心,却比不上心里的疼。
曹成屠了苗寨,那阿箬呢?她是否还活着?
是否像这个军医一样,在某个角落替人包扎伤口,发间别着白山茶,等着我去接她?
岳飞的背影在前方晃动,素白战袍已被血水染成暗红,像朵在雨中凋零的花。
我忽然想起阿爹说过,汉人将军里,唯有岳飞不杀苗人。那时我还笑他天真,如今却在这人的枪口下苟活。
命运真是可笑,兜兜转转,竟让我这个苗人,要向汉人的将军低头。
"疼吗?"岳飞的声音传来,我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骑马并行,目光落在我腰间的伤口上。
我摇头,却因牵扯伤口闷哼一声。他从怀里掏出个纸包,递给我:"金疮药,苗医的方子。"
我接过时,触到他掌心的老茧,那是握枪握出来的,与我掌心的一模一样。
纸包打开,里面是深绿色的粉末,混着股熟悉的香气——是阿箬常用的艾草和薄荷。
我鼻尖一酸,突然想问她是否安好,却又怕听到最坏的答案。
岳飞像是看透我的心思,低声说:"她若还活着,定希望你活下去。"
这句话像把刀,剜开我结痂的伤口。
我转头看向他,却见他鬓角的白发在雨中格外显眼,比三天前初见时又多了些。
原来英雄也会老,也会在风雨中为一个苗人伤神。
莫邪关的轮廓越来越清晰,城楼上的火把明明灭灭,像极了祖祠那晚的火光。
我握紧铁枪,枪杆上的"忍"字硌着掌心,忽然觉得这字太过讽刺。
忍了三年,忍来的却是苗寨的屠城,忍来的是阿箬的生死未卜。
或许,该让这杆枪换个主人了,换个能让它真正顶天立地的主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