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祖祠焚猎弓
曹成的火把划破雨幕时,我正跪在阿爹的灵位前擦拭檀木猎弓。
木纹里还嵌着他当年进山打猎时蹭的树汁,弓把处被手汗浸得发亮,阿妈用蓝靛染的穗子垂在膝头,像一小截凝固的夜空。
祖祠的梁柱上爬满青苔,"忠孝节义"的匾额在风雨中渗出霉斑,这是苗寨最后一块汉式牌匾,阿爹说要让子孙记住苗人也要顶天立地。
"嗤啦"一声,火把砸在供桌上,陈年的香灰腾起呛人的烟雾。
我抬头看见曹成叼着草茎倚在门框上,腰间的鬼头刀还在滴血,刀刃上的骷髅纹下,隐约可见刀鞘内侧刻着的"靖康"二字——那是他当年随宗泽抗金时的佩刀。
他身后站着十几个喽啰,手里的火把将雨帘染成暗红色,阿箬被两个壮汉按在石阶上,白色裙裾拖在泥水里,乌黑的长发黏在脸上,像只被雨打湿的蝴蝶。
"杨再兴,你爹的弓擦得挺亮啊。"
曹成踢翻香炉,香灰洒在我鞋面上,"可惜今晚就要给祖祠陪葬了。"
他伸手拨弄供桌上的陶俑,那是阿爹十六岁打虎得的奖赏,指尖划过陶俑腰间的汉式佩刀,忽然冷笑,"听说你小子不想杀难民?怎么,心疼那些叫花子?"
我攥紧猎弓的手背上青筋暴起,三天前的场景又在眼前闪现:荒野里横七竖八的尸体,一个小女孩攥着半块饼死不松手,曹成的刀尖抵在阿箬咽喉上,她眼里的恐惧像锋利的刀,一下下剜着我的心。
"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人......"
我的声音混着雨声,连自己都觉得虚弱。
"手无寸铁?"曹成突然大笑,笑声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掉落,"你阿爹被汉狗砍头的时候,他们也手无寸铁?你阿妈被拖进柴房的时候,他们也手无寸铁?"
他猛地抽出刀,刀尖挑起我的下巴,"现在给老子跪下,磕三个响头,我就留苗寨半条活路,不然——"
他斜睨阿箬,"老子先奸后杀,让这小圣女尝尝汉人的滋味。"
拄着藤杖的龙桑长老突然从阴影里站出,银饰在火把下泛着冷光,挡在供桌前:"曹成,你阿爹当年为护苗寨战死,你如今要烧祖宗牌位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