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
第1章 碎珠故园梦(第2页)
阿爹背着弓箭归来时,弓弦上的露珠像极了阿桃死前眼角的泪。
石崇盯着雕花弓的眼神,让我想起王大人看阿娘的模样——那是一种看待猎物的眼神,仿佛猎物身上每一寸都标好了价码。
阿娘的膝盖即将触地,我冲上前攥住她的手,触到她掌心那处凹陷——那是当年被县吏用钉锤砸出来的疤。
“女儿不嫁。”我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竹叶,却死死盯着他袖口的交趾地图。
那上面老槐树的位置画着狰狞的叉,让我想起阿桃坟头的十字架——她至死都没能回到双角山。
石崇挑眉时,我听见陈三按刀柄的轻响,这声音曾在阿桃出嫁夜响起,随后她的哭喊声就被夜色吞没了。
他打开珍珠箱的瞬间,阿娘的白发在冷光中发颤。
那些珍珠颗颗浑圆,却让我想起李嫂子咳出的血痰——她因还不起珠税,被官府逼去采珠,染上了肺痨。
“足够换你们全村人十年珠税。”
石崇的话像把钝刀,割开了每个双角山人的伤口:三年前,阿桃爹为凑珠税卖了耕牛;两年前,张修媳妇为躲税吏跳了井,虽被救起,却落下了咳血症。
阿爹的指节扣住弓柄,泛白的指缝间露出道旧疤——那是年轻时为保护偷藏珍珠的村妇,被猎户头领用箭划伤的。
此刻石崇碾着朱砂土的动作,与当年猎户头领踩碎村妇藏珠的瓦罐时一模一样。
我忽然想起阿娘说过,每个双角山女人都藏过珍珠,藏在发髻里,藏在鞋底,藏在孩子的襁褓中,却终究逃不过被搜出的命运。
“我随你去。”花环落在珍珠箱上,藤刺勾住一颗东珠,像极了阿桃耳坠上那颗——她跳井时,那颗珠子还挂在耳垂上。
我抚过竹笛上的凤纹,想起阿爹说过,这纹路藏着三条暗河的走向,是双角山女人的生命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