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
第13章 侍中星陨
延熙九年冬。
董允的病榻前飘着《论语》的墨香,他枕边的竹简停在“远佞人”篇,朱砂批注比诸葛亮的遗表还要刺眼。
我望着这个曾在太子宫板着脸说“礼制不可”的侍中,如今瘦得像片秋风中的银杏叶,眉间却仍凝着未散的正气。
“陛下......”他的声音像浸了霜的蜀锦,“黄皓......不可重用......”
我握住他的手,触到掌心的茧子——那是常年劝谏、批折子留下的痕迹,比诸葛亮的老茧更浅,却更让人心疼。
玉珏在袖中发凉,忽然想起建安二十四年,他第一次教我读《周礼》的场景。
“侍中放心,”我替他掖好被角,绣着“忠孝节义”的蜀锦被面,是张氏亲自绣的,“孤会谨记‘亲贤臣远小人’。”
董允的睫毛颤了颤,忽然苦笑:“陛下比谁都清楚,这宫里......从来没有纯粹的贤臣......”
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,手帕上染着点点血渍,像极了他眉间的朱砂。
更漏声在侍中府响起,比丞相府的更急促。
我望着案头他未批完的折子,“黄皓私开内库”的弹劾状上,他用朱砂画了三个惊叹号——这是他临终前仍在做的事,像极了诸葛亮在五丈原写遗表的模样。
“陛下,”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,眼中有精光,“还记得建安二十五年,您开太子詹事府吗?那时臣便知道,陛下终非池中物......”
他的目光落在我腰间的“承业”剑,“可池中物终要化龙,龙游浅滩......”
话未说完,手便垂落,眉间的皱纹却舒展开来,像极了他当年在朝堂上据理力争的模样。
侍中府的灯火在深夜熄灭,像极了五丈原陨落的将星。
我握着他的手,感受着温度一点点流失,忽然想起延熙三年他随我祭天,在太庙说的话:“陛下可知,臣谏的不是修苑囿,是怕陛下失了民心。”
原来他的刚直,从来不是针对我,而是怕我重蹈汉献帝的覆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