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

第7章 蚀蚀蚀(第2页)

我握紧剑柄,却听见嬴月在身后轻声说:“鞅,对不起。”

未及反应,她突然扑向太子,抓住他握剑的手刺向自己——那支断尾银簪不知何时已攥在她掌心,狠狠扎进太子肩头。

“护驾!护驾!”甘龙的尖叫刺破长空。

我挥剑挡开冲来的甲士,却见嬴月被太子一脚踹开,重重撞在青铜灯柱上。

鲜血顺着她嘴角流下,染红十字绣的玄鸟纹衣襟,那是她昨夜熬夜为我绣的新衣。

“月儿!”我冲过去将她护在怀里,她却在我耳边气若游丝:“快走……他们早有埋伏……”

话音未落,东宫四周响起震天的喊杀声。

混战中,我抱着嬴月杀出重围,却在宫门口撞见秦孝公。

他倚着鹿卢剑,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禁卫军。

“先生要去哪?”他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太子遇刺,商鞅护驾来迟,该当何罪?”

嬴月在我怀中挣扎着抬头:“君上,是月儿……是月儿行刺太子,与商君无关!”

她的血滴在秦孝公的靴面上,“您不是说,月儿是姑母的血脉吗?您……您就看在姑母的份上……”

“够了!”秦孝公猛然转身,鹿卢剑的穗子扫过嬴月的脸,“将商鞅押入大牢,嬴月……就地正法!”

“不——!”我嘶吼着挥剑,却被禁卫军制住。

嬴月望着我,嘴角扯出一抹凄然的笑,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朝我比出一个“活”的口型。

当刽子手的大刀落下时,她发间的断尾银簪飞落,正好掉进我张开的掌心,扎得生疼。

咸阳狱的腐臭味令人作呕。

我握着染血的银簪,听着景监哽咽着说嬴月的尸首被丢进乱葬岗。

铁窗外,老氏族的欢呼声穿透夜空,而我心中,有什么东西正在一寸寸碎裂。

“商君,君上……快不行了。”景监擦着眼泪,“他传您入宫,说有……有遗诏。”

秦孝公的寝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。

他躺在龙榻上,形容枯槁,却死死攥着我的手:“鞅啊……寡人对不住你,对不住月儿……”

他的眼角滑下泪水,“太子……他被老氏族蛊惑,寡人拦不住了……”

我望着他手中未写完的遗诏,墨迹在“商君可……”处戛然而止。

“君上,新法……”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。

“新法……靠你了。”他突然剧烈咳嗽,鲜血染红锦帕,“月儿她……她说若有来世……”

话未说完,他的手无力地垂下,鹿卢剑“当啷”落地,惊碎满地月光。

当太子驷带着老氏族闯入时,我正抱着嬴月的银簪,望着秦孝公的遗体。

“商鞅,弑君谋反,证据确凿。”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狂喜,“按秦律……五马分尸!”

刑场的黄沙依旧,只是这次,再没有那个会为我流泪的人。

五匹健马的嘶鸣中,我仿佛又看见嬴月在井田边冲我笑,在太子府为我挡剑,在刑场上对我比出“活”的口型。

原来重生一次,我们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的绞杀。

当绳索套上脖颈的刹那,我突然笑了。

商鞅虽死,然秦法不灭。

而月儿,若有来世,我愿做护你的蛇,哪怕粉身碎骨,也不再让你为我流一滴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