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

第10章 终铃祭(第2页)

“你早知道自己命不久矣?”

我抓住他手腕,那里已摸不到脉搏,唯有银铃碎渣硌着掌心,“所以才急着释兵权,急着刻《银铃记》,急着把你的魂,全封进这井底?”

他笑了,笑出的血滴在我腕间红绳上,将“赵匡胤”三字染得发亮:“朕的魂早就在山神庙那夜给了你,如今不过是让这副皮骨,替你守完最后十年江山。”

说罢低头,吻我颈间银铃残片,血腥味混着松烟,竟比三十年前破庙的月光更暖。

十月廿三,他召来所有皇子,让他们跪叩银铃井。

最小的皇九子捧着我新铸的“继铃”,铃身刻着“兄友弟恭”,却在他接过时,突然裂成两半——与开宝元年他替我挡契丹刺客时,银铃碎的纹路分毫不差。

“记住,”他抓住皇子们的手,按在井栏的铃纹上,“这天下不是朕的,是你们皇嫂的银铃响出来的。若哪天铃不响了,便替朕跳下去,把心掏给井里的魂看。”

子夜时分,他突然握住我手,指向东南方:“听见了吗?雁门关的杏花在哭,它们知道朕等不到开春了。”

狼瞳里映着的,是我鬓角新添的白发,比他的更刺眼,“京娘,你说这一世的铃响,是算还清了前世的债,还是又添了新的劫?”

我望着他腕间重新系好的红绳——用我的袆衣线编的,混着他的血,忽然想起前世在荒坟,我数到第三十三片花瓣时,曾发过的毒誓:“若能重来,定要让他的铃响,每一声都带着我的心跳。”

如今心跳还在,铃却要绝了。

“是劫,也是缘。”

我将他的手按在我心口,那里纹着与他相同的铃纹,“三十年前你在岩洞里救我,是劫;三十年后我在金銮殿守你,是缘。这铃啊,响在刀光里是劫,响在井水里是缘,终究是我们欠彼此的,要用生生世世的铃响来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