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帝铃寂(第2页)
他的指尖抚过我颈间红绳——那是用他陈桥兵变时的军旗拆的,混着血迹。
我忽然想起前世他留书时的字迹,刚硬如刀,此刻却在金册上,用小楷写满了“京娘别怕”。
银铃在他腕间轻响,这次没有铠甲相衬,竟比破庙守夜时更清越。
“可我怕的不是流言。”
我握住他按在金册上的手,指腹划过他掌心新磨的茧——那是握玉玺磨的,比握剑的茧更钝,却更疼,“我怕这龙椅太高,高到听不见银铃响;怕这黄袍太重,重得你忘了,曾经在山涧替我采野兰花的少年。”
他突然将我拽进怀里,玉带硌得人生疼,却比任何时候都紧:“京娘,你可还记得在契丹王庭,我刻在骨头上的字?”
他低头吻我耳垂的血,咸涩混着龙涎香,“‘京娘眸中星,照破山河雾’,这万里山河若没了你,不过是座荒坟。”
晨钟响起时,他替我戴上皇后金冠,银铃残片被嵌在冠顶,裂痕正对天际启明星。
“以后每响一声铃,”他扣住我腕间红绳,与他的玉带银铃相碰,“便是朕在想你,在这龙椅上,想那个在破庙替我别碎发的姑娘。”
三个月后,南唐使臣进贡了盏“悬铃灯”,千枚银铃缀成莲花状,风过处响如战阵。
我望着灯影里他批奏折的侧影,忽然发现他鬓角添了白霜——比前世在边塞时更甚。
“淮南旱情,朕想让你去主持开仓。”
他放下狼毫,墨汁染脏了袖口野兰花,“他们说皇后该居深宫,可朕知道,你的银铃,该响在灾民中间。”
离宫那日,他偷偷塞给我半块碎玉——是从传国玉玺上敲下的边角料,刻着“京”字。
“若遇危险,”他声音压得极低,像怕惊飞檐角银铃,“便摇这铃,朕纵是跳了龙池,也要来接你。”
我望着他眼底的红血丝,忽然想起前世在伤兵营,他替我挡箭时的模样——原来皇权加身,他最害怕的,仍是失去那个能让他做回“赵匡胤”的人。
淮南的流民窟比山贼岩洞更脏,却有孩子追着我腕间银铃笑。
我蹲在泥地里,用碎玉给他们刻平安符,忽然听见西北方向传来熟悉的铃响——不是宫廷悬铃灯的华丽,是带着沙砾的、破碎的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