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10章 烛底计连环

苏锦璃小心翼翼地将药罐从炭火上挪开,铜盖与罐口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,这声音在静谧的宫殿中显得格外清晰,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,传至遥远的地方。而与此同时,远处宫道上传来的更漏声也若有似无地飘入了她的耳中,那一声声滴答,仿佛是时间在这座古老宫殿中缓缓流淌的声音。

她专注地用银勺舀出一勺枇杷膏,看着那浓稠的药汁在洁白的瓷碗中缓缓凝聚,形成一道道浅浅的纹路。这些纹路交错纵横,竟与楚君逸昨夜在纸上画的密道图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。苏锦璃不禁想起了昨晚他在烛光下专注绘图的样子,那认真的神情,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和那张密道图。

正当她沉浸在回忆中时,一阵风吹过,廊下的槐叶被卷了起来,像一只只绿色的蝴蝶般掠过窗棂。这阵风带来了些许凉意,也让苏锦璃的思绪从回忆中稍稍抽离。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楚君逸的朝服袖口上——今早她给他缝补时,特意用银线在肘部绕出了一圈精致的回纹,而此刻,那回纹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,竟与养心殿龙椅扶手上的暗刻分毫不差。

“药该凉了。”楚君逸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,带着刚睡醒的沙哑。他靠在榻上,衣襟松着,露出颈间淡淡的青痕——是昨夜咳得厉害时,自己用帕子勒出的。苏锦璃端着药碗走过去,指尖先试了试碗沿的温度:“加了蜂蜜,比昨日甜些。”他仰头饮尽时,喉间的腥甜被压下去,舌尖却尝到一丝极淡的苦,是她特意加的黄连,与沈家鼎足里的铜屑苦味分毫不差。

窗外忽然有黑影闪过,檐角的铁马轻响。苏锦璃按住楚君逸要起身的手,自己推开半扇窗,见墙根的阴影里,放着个青瓷瓶,瓶身的冰裂纹与贤妃宫里的茶具完全相同。她用竹刀挑开瓶塞,里面的粉末遇风扬起,带着股杏仁味——与沈砚箭囊里的毒箭涂层气味分毫不差。

“是苦杏仁粉,”楚君逸凑过来闻了闻,指尖捻起点粉末,“掺了硝石,遇火会炸。”他忽然剧烈咳嗽,帕子上的猩红落在窗台上,与瓶身的冰裂纹交错,竟像幅残缺的蛛网。苏锦璃取来艾草水泼在粉末上,水渍里浮出“戌时”二字,是用密写药水写的,与林氏寿屏上的笔迹如出一辙。

两人正看着,却见陈昱从廊下跑来,靴底沾着的泥块落在青砖上,碎成几瓣——泥里掺的芦花灰,与沈家密道的泥土完全相同。“楚大人,苏姑娘,”他压低声音,“钦天监副监今早去了国舅府,两人在书房待了一个时辰,我从后窗看到他们在烧纸,纸灰里飘出半张残片,上面的‘七’字刻痕,与沈家松树上的分毫不差。”

苏锦璃忽然想起石壁上的“初七夜三更”,转身从妆盒里取出那枚珍珠簪,簪头的莲花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。“这簪子的珠孔里,”她用细针挑出点棉絮,“藏着的丝线,与钦天监副监玉佩的挂绳纤维完全相同。”楚君逸接过簪子,指尖摩挲着花瓣里的珍珠:“张嬷嬷的锦囊里,金线接头处也缠着这种丝,看来他们早就串成了一串。”

正说着,院外传来脚步声,是皇帝身边的小太监,捧着个锦盒:“楚大人,陛下让奴才把这个给您,说是从沈砚住处搜出来的。”打开锦盒,里面是块青石板,刻着“坤宁宫”三字,刻痕里填的金粉与林氏绣龙纹锦的金线颗粒分毫不差。苏锦璃往石板上倒了点枇杷膏,字缝里竟浮出“密道”二字,是用松烟墨混朱砂写的,与沈砚猎装标签的笔迹完全相同。

楚君逸的脸色沉了沉。坤宁宫是先皇后的居所,如今空着,常年锁着。“他们想从坤宁宫的密道动手,”他用竹刀刮了刮石板边缘,“这石质是房山青,与宫墙地基的石料相同,看来密道是沿着地基挖的。”苏锦璃忽然想起假山下的芦花灰,心尖泛起寒意:“初七的宫宴,坤宁宫恰好在赴宴的必经之路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