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孤独者的生命网络

下午三点十七分，阳光透过阳台的玻璃门，在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几何图形。孙哲坐在沙发中央，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凉透的碧螺春，茶叶沉在杯底，像一堆蜷缩的枯树叶。电视开着，财经频道的主播正在分析海外市场走势，声音洪亮而空洞，在偌大的客厅里回荡，却没有任何一个字钻进他的耳朵。

他的目光落在对面墙上的全家福上。照片是五年前拍的，儿子儿媳抱着孙子站在埃菲尔铁塔前，每个人都笑得灿烂。现在，孙子该上小学了，儿子发来的视频里，小家伙已经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，却在喊“爷爷”时带着明显的疏离感。

“又到周末了啊……”孙哲喃喃自语，伸手去拿电话簿。牛皮封面被翻得卷了边，儿子的号码被摩挲得有些模糊。他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，犹豫了十分钟，最终还是放下了——现在是巴黎的清晨，不能打扰他们休息。

这样的场景，每天都在重复。

他退休三年了，曾经的同事大多断了联系，老朋友们要么含饴弄孙，要么跟着旅行团走遍大江南北。只有他，像一颗被宇宙抛弃的孤立星骸，漂浮在名为“空巢”的熵寂空间里。家里的空气仿佛都比外面粘稠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挥之不去的寂静。他试过参加社区活动，可广场舞的音乐让他烦躁，象棋桌旁的喧哗又让他觉得格格不入，最终还是缩回了这个四面白墙的“安全舱”。

“电视开着吧，有点声音。”他对自己说，却从不看屏幕。那些闪烁的画面和声音，反而更凸显了房间的空旷。冰箱运行的嗡鸣、墙上挂钟的滴答、窗外偶尔驶过的汽车噪音，在他听来都像是某种嘲讽，提醒着他与这个世界的隔阂。他想起小说里描写的第九宇宙熵寂场景，那些被黑暗吞噬的星骸，不就是他现在的样子吗？在孤独的熵寂中，一点点冷却，失去最后一丝温度。

笃——

一声极轻的敲击声，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沉寂的深潭。

孙哲猛地回过神，以为是楼上的动静。他侧耳倾听，楼道里静悄悄的，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里擂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