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第 4 章

训练室惨白灯光下,A4纸堆成雪丘。

江燃的钢笔尖悬在纸面,声音像冻硬的冰:“写。三千遍。稳。”

凌星扯过纸,笔尖狠狠戳下,墨团炸开如狰狞鬼脸。第一排“稳”字筋骨断裂,杀气四溢。

“稳?”他嗤笑,红发甩过渗血纱布,“老子字典里只有杀!”

午休时唐飞偷塞能量棒:“燃神当年…也被逼写过[忍]字。”凌星盯着江燃桌上那支笔帽刻“r”的钢笔,狐狸眼眯起。

三千张“杀”字条贴满训练室墙壁,像血淋淋的战书。

江燃撕下最中央一张,钢笔尖穿透纸背,在凌星名字上戳出森冷黑洞。

训练室的光线是毫无感情的惨白,来自头顶一排排高功率Led灯管,将每一寸空间都照得纤毫毕露,也照得人心底发慌。巨大的环形战术白板光洁如新,上面空无一物,像一张沉默等待被涂抹的巨口。空气中弥漫着新设备特有的塑料味和淡淡的清洁剂气息,冰冷、空旷,缺乏人气。只有中央空调系统不知疲倦地送出恒定的低温气流,吹拂着桌面散落的几页数据报告纸角。

凌星瘫坐在宽大的电竞椅里,身体陷进去大半,长腿毫无形象地架在桌沿,包裹着纱布的右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,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冰凉的金属。他面前的曲面屏显示器漆黑一片,倒映着他此刻写满烦躁的脸——眉头紧锁,下唇被咬得发白,额前那缕标志性的红发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。左手旧伤处熟悉的钝痛,随着空调冷风一阵阵袭来,搅得他心绪不宁。

脚步声。

清晰,规律,不疾不徐,踩在光洁的防静电地板上,发出稳定而压迫的“嗒、嗒”声,由远及近。

凌星没有回头,但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,像一头察觉到危险的野兽。架在桌沿的腿“唰”地收了回来,脚尖点地,身体下意识地坐直了些,目光却依旧死死盯着黑漆漆的屏幕,仿佛能从里面看出花来。

江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像一道切割光影的利刃。银白色的短发一丝不苟,深灰色的教练服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,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挺拔轮廓。他手里拿着一沓东西——厚厚一摞雪白的A4打印纸,纸张的边缘在灯光下锋利得像刀。另一只手里,握着一支通体漆黑、造型异常简洁流畅的钢笔,金属笔身在冷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。

他没有看凌星,径直走到凌星旁边的空位——那里原本属于唐飞。他拉开椅子,动作精准得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。椅子腿摩擦地面,发出轻微的“滋啦”声,在过分安静的训练室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
江燃将那厚厚一摞A4纸,“啪”的一声,放在了凌星面前的桌面上。雪白的纸堆瞬间占据了大半个桌面,像一座突兀的、散发着寒气的雪山。纸堆边缘锋利,几乎要戳到凌星搭在桌面的手臂。

接着,那支通体漆黑的钢笔,被轻轻放在了纸堆的顶端。笔尖朝外,闪着一点乌沉沉、令人心悸的寒光。

做完这一切,江燃才缓缓拉开椅子,坐了下来。位置离凌星不远不近,恰好在一个能施加无形压力、却又保持着某种冰冷距离的位置上。

训练室里只剩下空调送风的低鸣和两人之间无声对峙的、几乎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
江燃终于侧过头。银边眼镜的镜片反射着顶灯惨白的光,将他那双冰灰色的眼眸完全遮蔽在反光之后,只剩下一片冰冷、无机质的亮斑。他的目光,穿透镜片,落在凌星那张写满桀骜不驯和压抑怒火的脸上,没有一丝波澜。

薄唇微启,声音不高,却像冻硬的冰坨子砸在金属地板上,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和不容置疑的裁决:

“写。”

他停顿了半秒,仿佛在给这个单字命令增加分量。

“三千遍。”

最后一个字,清晰地、缓慢地、如同冰锥般凿进凌星的耳膜:

“稳。”

“稳?”

凌星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底下最荒谬、最刺耳的笑话,猛地从鼻腔里挤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嗤笑。他身体前倾,手肘重重地砸在桌面上,震得那摞雪白的A4纸都晃了一下。那双上挑的狐狸眼里,瞬间燃起两簇被彻底点燃的、暴戾的火焰。

“写稳?” 他盯着江燃镜片后那片冰冷的反光,声音因为极致的荒谬感而拔高,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挑衅,“老子打比赛靠的是稳吗?啊?!”

他猛地指向自己身后巨大的战术白板,仿佛那里还残留着昨天那场惊心动魄的1v5翻盘影像:“昨天那五个!要不是老子杀穿他们!稳?!稳他妈的坟头草都三丈高了!” 他因为激动,裹着纱布的右手猛地挥了一下,纱布边缘瞬间洇开一小片刺目的鲜红,伤口显然又崩裂了。

“姓江的!” 凌星几乎是咆哮出来,额角的青筋因为激动而暴跳,“你他妈是不是有病?!用你那套乌龟壳理论框我?老子字典里只有一个字——杀!杀穿!杀透!杀到他们泉水不敢出来!懂吗?!”

江燃依旧端坐着,如同一尊冰雕。凌星的咆哮和飞溅的唾沫星子,似乎连他一丝衣角都无法撼动。镜片后的目光没有丝毫偏移,冰封般的平静下,是更加深沉的、不容动摇的意志。

他不再说话,只是抬起那只握着钢笔的右手。骨节分明的手指异常稳定,指根那道狰狞的疤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。他伸出食指,用那修剪得极其干净、弧度完美的指甲,极其精准地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,轻轻点了一下钢笔旁边那摞雪白A4纸的最顶端。

动作很轻,却像重锤砸在凌星紧绷的神经上。

意思再明白不过:写。立刻。马上。没有商量。

凌星死死盯着那根点着纸张的手指,又猛地抬头看向江燃那张毫无表情的脸。胸腔里的怒火如同被浇了油的熔岩,疯狂地翻腾、膨胀,几乎要将他整个人从内而外烧成灰烬!他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这冰冷的命令和无声的压迫一寸寸碾碎!

“行!写!老子写给你看!”

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喉咙里挤出。凌星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凶兽,猛地伸出手,带着一股要将桌面抓穿的狠劲,一把从纸堆最上面扯过一张雪白的A4纸!纸张被他攥得瞬间起皱、变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