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4. 第三十四章 囹圄(下)
江月认得这个罗锅,他是宋宅中的另一个管家。下人们都叫他“余管家”,此人话很少,性子也闷得很,江家姐妹很少同他有过交流,连他的全名都不知道。
此时此刻,余管家背着手站在灵堂处盯着三个人,表情古怪。
江月咽了咽口水,怕他叫人。江云则已经做好了准备自己拖住来人的步子,让妹妹和画冬逃出去。
谁想到余管家只是咳了两声,并没有将追踪者们的目光吸引至此处。他若无其事地跺了跺脚,“天要下雨了,夜路不好走,要走就快些走吧。”
两姐妹一怔,旋即朝余管家微微欠身以表谢意。
宋宅外面的路着实不好走,几日前的一场雨把林地泡得又松又软。走在地上的人稍有不注意,一脚踩下去便几乎要陷进去。江月背着个画冬,走起来更是深一脚浅一脚,前行的进度也慢了许多。
“我来,我背着她。”
江云从妹妹手里把人接过来,巧的是画冬恰在此时醒了。
“这是哪儿?”
“这是你说的,往河边走的路。”江月跟在姐姐身后,一边还不忘回答画冬的问题,“我们现在就逃,逃到他们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去。”
“阿云姐姐,你放我下来吧,我自己能走。”画冬挣扎了一下,一双手又软绵绵垂下去。
“我和月儿背你,你少说两句话,节省体力。”
横蔽在头顶的枝杈遮挡住了月亮的颜色,路上一点光都没有,江云只能平感觉往前走,尽量稳住重心不让背上的人摔下去。
“姐姐你听!是河水的声音!”江月老远就听见哗哗的水声,一颗心激动得快要跳出来,“我们只要蹚过河就有救了,我们去报官,我们一定要揭发姓宋这一家子的真面目!”
河水的声音越来越大,在夜间前行的三个人对自由的渴望也越来越重。好在画冬说的是真的,河水并不深;也好在画冬水性还算不错,三个人辗转一番总算蹚到了河对岸。
夏季的蚊虫多,隐蔽在草丛间时,人身上没多久就会被咬得到处是肿起的包。眼见着对岸出现星星点点的灯火,年轻的女孩们也紧紧捂住嘴不发出声音。
“他娘的,不会是跑了吧!”有人骂骂咧咧问道。
“谁知道呢,反正这一路上是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。再说现在黑灯瞎火的能看见啥,回去交差得了…”
灯火在岸边停留的时间不长,只一会儿便消失了。待到对岸的人走了以后,三个姑娘才敢从草丛中露头,猫着腰前往最近的镇子。
在宋宅呆了一年多,江云倒是学了些东西。去官府之前她当掉妹妹头上的金钗,用典当得来的钱找街头的书生写了一纸诉状。也是在写诉状的时候江云才得知妹妹昨晚的遭遇。
那是江月不愿回想的场景——在洞房里,十几支白蜡烛齐齐燃着,把那人脸上的兽脸面具照得发青。听了许久的“宋公子”如同鬼魅一般爬上了喜床,他手里拿着一把匕首,直直冲着新娘的心口戳去。
江月一惊,用尽全力往一边滚过去才避开刀刃扎进自己的身体。下一刻,那张面具脸抱紧了江月的腿,一把刀子说什么都要扎进新娘的身体里。
江月吓得想跑,却被对方拖了回去。也是在那个时候,她遇到从丁大元手中逃脱的画冬。画冬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狠狠冲面具脸的后脑勺砸下去,却砸了个空。
屋里的动静惊动了守在屋外的家丁,他们冲进房间一看,立时便要擒住江月和画冬。幸亏江月灵活,拽着画冬便从家丁胳膊底下钻出去了。
两个人慌不择路地跑着,也不知跑到了什么方位,推门进去,里头摆着一屋子的棺材。棺材的盖子没合住,江月分明看见里面叠放着和自己身上那件衣服一样的红嫁衣。每件嫁衣上还放着一截布满褐斑的腿骨,再迟钝的人也能认出那骨头属于人的骨头。